第2199章对阵申屠（二）
战场侧面有一座微微隆起的土坡，不高不低，视线却极好。
简简单单的两把木椅摆在这里，率先到这的申屠龙伏坐了一把另一把自然是留给尘岳的。
这位大燕元帅并没有携带贴身护卫，十几名亲兵全都停在了距离土坡几十步远的地方，那位置，听不到这边的一句话。
两边几十万兵马驻足原地，寂静无声，还有无数的弓弩在瞄着这做小山坡，但凡对面有一点异动，就会是万箭齐发。
等两边的主帅谈完，势必会有一场惊天大战。
远处有一连串的黑点正在快速移动，也就十来个人，申屠龙伏目光微眯，这位凉王倒也有胆魄，敢带这么几个人来赴约。
停马、下马、上前。
一身玄甲的尘岳缓步走上了山坡，徐洛带着十几名白马义从留在原地，和申屠龙伏的亲兵遥遥相对。
这两位应该是北境战场上兵权最重的两个人，随便跺跺脚都是血流成河。估摸着也没人敢往这里射冷箭，除非是想连着己方的主帅一起杀了。
两人见面的第一眼很是安静，都没有开口说话，不约而同的打量起对方来了。
草原战胜申屠龙伏这个名字从尘岳刚入军的时候就在听了，统一草原之战打的多么多么波澜壮阔，领兵多么多么厉害，这么多年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这家伙相貌堂堂，面部棱角分明，双眉浓黑，目光炯炯，可能是常年带兵的缘故，申屠龙伏的皮肤有些粗糙。
身上倒是没有那种浓郁的杀气，像走到申屠龙伏这个地位的人，浑身气势早就能收放自如。
乍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
而且申屠龙伏没有全身披甲，他还是更喜欢穿申屠一族的传统胡服，再配上一副胸甲，清爽干练。
谁能想到这个人一手掌控着百万燕军呢～
“唉，年轻啊~”
申屠龙伏率先开口了，一副老友的口吻说道：
“他们一直说北境凉王如何如何了不得，如何如何年轻，就连我大燕的几位天之骄子提到王爷都面色凝重、谨慎有加。
今天一见才知道，王爷是如此年轻啊~”
尘岳今年三十有四，也算是步入中年了，但在申屠龙伏的面前他确实是年轻一辈。
在草原上，所谓的天之骄子就是慕云端康、百里慎、申屠辰风这一批人，每每在出兵之前，他们都带着对凉军的轻视，但几场仗打完之后再也没人敢说能破城入关。
所以申屠龙伏对尘岳十分好奇，早就想见见了，今天借着两军对垒，就在阵前一叙。
“申屠元帅过奖了。”尘岳平静的说道：“将军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是已经纵马疆场，帮着你们黄金大汗一统草原了吗？
论声名，我尘某远远不及。”
两人一字一句都心平气和，完全看不出是生死仇敌。
“这怎么能比呢，我背后可是整个申屠一族，而王爷独自一人，白手起家。”
申屠龙伏手掌一侧：
“王爷，请坐。”
在尘岳面前，申屠龙伏打心底不觉得有高傲的资本，假以时日，这个年轻人的成就怕是会比自己高得多。
“元帅请！”
尘岳正襟危坐，丝毫不露怯。
无茶更无酒，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
若是没有战事，这满目黄沙配着点点新绿，也不失为一番美景。
申屠龙伏淡淡的说道：
“王爷十七岁入军；十八岁领兵，执掌山字营；二十岁封凉州将军，掌一州兵权；二十二岁平叛福州，加封北凉侯、领北凉道节度使；二十六岁挥师东进，收复辽东，加封异姓王。
这桩桩件件放在别人身上，做到一件都已经是人中翘楚，王爷却以一己之力做到了这么多，让人惊叹啊。”
尘岳平静的看着申屠龙伏，并未答话，自己的这些事迹没什么好隐藏的，燕军肯定早就把自己研究的透透的。
申屠龙伏倒也毫不介意，反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几岁从军吗？”
“不知。”
尘岳微微摇了摇头。
你还真别说，问天司曾经查过这方面的情报，却一无所获，好像从申屠龙伏这个名字出现在草原上的时候这家伙就在领兵打仗。
“九岁，我第一次提刀杀人的时候是九岁，大约也就这么高。”
申屠龙伏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像是在说一件很随意的事：“那时候想要翻上马背都要费好大劲，摔得鼻青脸肿。九岁，别人家的孩子才刚出帐篷自己放牧，我就已经练了两年的刀，杀死了第一个敌人。
刀锋破喉，鲜血溅了我一身。我到今天还记得那股子血腥味，那张惊恐的面庞。
九岁，才九岁啊~”
尘岳的瞳孔一缩，饶是以他的定力都觉得错愕。
草原很多世家子弟尚武，基本上十七八岁入军，比如完颜弼这种，但申屠龙伏竟然九岁开始入军杀人，简直匪夷所思。
就算是在边关这种苦寒之地，也没有九岁就从军的娃娃，九岁，顶多能在田地里帮衬着点农活。
九岁的尘岳在干嘛，还在帮富贵人家养马呢。
“很惊讶吧？呵呵。”
申屠龙伏笑了笑：“四五十年前的草原可不像现在这样安宁，各部落之间互相征伐，战火从未停止过。
当他族的屠刀举到你的头顶时，可不会管你是九岁还是十九岁。”
申屠龙伏的脸颊下意识的抖动了几分，似乎是响起了曾经那个岁月，那个永无宁日、战火纷飞的草原。
自己年幼从军，早早的就见识了尸骨成堆的景象。
那时候的人命，如同草芥！还没有一匹战马来的值钱。
尘岳轻声问道：
“将军出身申屠一族，按理说也是豪门大族，不至于连族长的儿子都得九岁从军入伍吧？”
那时候燕戎还没有一统草原，但申屠一族的实力定然不容小觑，何至于让九岁的小孩上战场呢？
“族长的儿子和其他人的儿子有什么不同吗？”
“额~”
这一问还真把尘岳给问住了，世家弟子的命是命，寻常百姓的命也是命，并无不同，申屠龙伏能这样想倒是十分出乎尘岳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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