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3章燕陇之变（上）
燥热的夏季终于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凉风习习的初秋时节。
不管是江南战场还是北境边关，激战再度拉开，数不清的军卒在战场上抛洒热血、一条条人命在迅速流逝。
有的人是为了军功舍生忘死、有的人是为了守护家园而战，还有的人纯粹是无辜百姓，平白无故的就被牵连到这场大战之中……
死人是这个年头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天宁道、胶东道一线倒是显得格外安静，这里的老百姓难得过上了快一年的太平日子。
如今的天宁道说起来已经不算是中原的土地了，他们现在属于亡国之民，两道上百城，被宇文星辰一纸盟约割让给了燕人，数不清的中原百姓一下子就成了异国人。
这一年来有无数的天宁道百姓逃往中原内地，背井离乡的离开了他们的祖居之地。
因为他们害怕有一天被燕人随意屠杀，害怕有一天和当初的辽东一样，被人彻底遗忘。
逃到中原之地遇到的人好歹也算是同袍，心里踏实一些。
胶东道以及中原之地承接了大量北方逃来的难民，同时难民也带来了各种各样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弄得中原大地人心惶惶。
不管怎么说，战乱纷纷，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老百姓。
别看天宁道上的百姓最近很安逸，可谁不是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没人知道表面相安无事的燕陇两军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开战～
战端一开，就是生灵涂炭～
……
燕军这里是颜家颜章坐镇宁州，数万颜家精锐部署在天宁道上，燕人给了颜章很大的权利，他几乎可以一句话决定天宁道的任何事。
陇军这里则是国舅爷独孤信亲自坐镇，手底下也有近十万兵马，防着燕人宵小违背盟约突然南下。
燕人虎视中原多年，狼子野心天下尽知，宇文星辰何曾真正的相信过燕人？
天宁道和胶东道接壤的边境犬牙交错，足有数百里之宽。
因为天宁之盟的原因，双方都很默契的远离边境数十里布防，表面上和和气气。
一直以来双方驻军都严格在己方疆域内行动，没有跨过雷池半步，就连外出查探的斥候也没有摩擦，远远看到对方的人马就会撤走，从没动过刀子。
但是夏季刚过，两军之间的气氛就不太对了，外出巡查的斥候似乎在不经意间变多了。
不管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有传言，陇军打算在这里动手，一举收复天宁道失地。
一股诡异、不安的气氛笼罩着这片大地。
……
一条林荫小道上，二三十号骑军正在慢悠悠的晃荡着，士卒们的目光随意的扫视四周的丛林。
这是一群隶属于颜家的斥候，虽然是中原人士，但他们现在也被统一称为燕军。
这地方恰好卡在天宁道和胶东道的交界处，也是他们负责巡逻的防区之一。
一颗颗参天大树倒是替他们遮挡了不少阳光，让整个人的体感都舒坦了不少。
“呼，还是这林子里凉快。妈的，中午差点每把老子热死。”
领头的标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脸颊上清晰可见的有汗珠子在往下低。
虽然已经入秋，但气温还是略高，再加上他们穿着军服带着军械，在太阳底下暴晒了大半天，换谁来都热。
就连他们坐下的战马都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头，咱们在这溜达个什么劲？不如早点回去。”一名伍长有些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
这么些天来，天天巡逻，可把他们折腾的够呛，关键就他们这些斥候累，其他士卒都在营中睡大觉。
人比人，气死人啊。
“就是，巡逻个什么劲，累死个人。”
“头，咱们好歹也偷偷懒啊？”
“头，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歇会？这林子里就不错。”
士卒们的不满声接二连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点埋怨。
领头的标长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行了，一个个叨叨个什么劲，我想巡逻？
老子也不想啊！
可最近陇军的斥候不安分，老是溜到咱们这边来，不盯着点行吗？
别哪天夜里突然就被人抹了脖子，一个个的，是想舒坦过日子还是想掉脑袋？”
这位胡子拉碴的标长唾沫横飞，连着喷了一大通，愣是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
这下标长才舒坦了一点，将心中的怒气出了不少，顿时得意洋洋的昂起了脖子。
骑马行在他身边的一个伍长壮着胆子问道：
“头，您消消气。属下有个疑问，咱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中原人还是燕人蛮子？”
这位伍长的疑问让所有人都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他们心中同样有这样的疑问。
说他们是中原人吧，平瀚道、天宁道两地已经被割让给了燕国，既不算陇朝也不算凉地。
难不成他们现在是燕人蛮子？
要知道他们这些平瀚道上的青壮可都是和关外民族交过手的，父辈祖辈指不定还有死在外族蛮子手里。
两边也算是有血海深仇。
现在摇身一变，两边成一伙的了？
标长的脸皮明显僵硬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知道他算什么人？
几年前他从军入伍，打得第一仗就是和北金士卒，现在虽然北金变成了东庭，但士卒还是那么一批人。
现在的自己要称呼那些敌人为同袍，想想心里就膈应的慌。
一时间人群中的气氛显得很是压抑。
“唉～”
标长重重的叹了口气：“你们问我，我又如何知道？
往好处想想吧，咱们好歹还穿着这身颜家的军服，没披燕人的甲胄。”
旁边一人嘟囔道：
“也不知道那些头头脑脑们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燕人……”
“闭嘴！”
话音未落，标长就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想活命就闭嘴！这些话也是咱们能议论的？”
士卒脑袋一缩，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其他人也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窸窸窣窣～”
标长刚想继续唠叨两句，路边密林中冷不丁的传来一阵异动。
标长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道漆黑色的箭矢从自己的眼前一闪而过：
“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