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5章老人披甲（五）
“黑底银狮旗啊～”
失神中的常怀奕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声嘶力竭的吼道：
“撤军！全军后撤！”
不少士卒幡然醒悟，扯动缰绳就准备调转马头，但这种情况下，常家铁骑还真的能撤得走吗？
“轰隆隆～”
漫山遍野而来的燕骑顺着辽阔的战场开始游弋，分成一队队千人骑卒，从外围封住了宁军后撤的所有退路，紧接着就在常怀奕悲愤欲绝的目光中切入了战场。
十几支小型骑队犹如一支支利箭，在偌大的战场中疯狂突进，无人能挡其锋芒。燕骑所过之处更是惨叫声连连，血流成河。
“杀！”
“嗤嗤嗤~”
“啊啊啊~”
“噗嗤噗嗤！”
“啊啊啊！”
这样的生力军对于鏖战一夜的宁军士卒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尽管常家边骑们都在奋力反击，但依旧逃不过被燕军一枪捅穿落马的下场。
常怀奕亲眼看见一名常姓将领被燕军一刀割掉了头颅，场面惨不忍睹。
“撤！撤军！”
常怀奕怒吼一声：“全军后撤！”
常怀奕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扯缰绳，扭头就走。
他不是怕了，千军万马、刀斧加身对他来说又有何惧？但他心中始终牵挂着他的爷爷，他必须要去守在自己爷爷的身边。
“轰隆隆！”
黑底银狮旗的动作明显比常怀奕想的要快得多，很快就对常家剩余的骑军形成了合围之势，几乎没让常家的一兵一骑撤出战场。
最关键的是燕军包围宁军只用了堪堪半数的兵力，剩下来的骑兵策马远行，一路绝尘而去。
常怀奕知道，那是冲着自己爷爷以及那数万精疲力尽的步卒去的。
“嗤嗤嗤！”
“啊啊啊~”
“轰隆隆！”
“噗嗤噗嗤！”
骑军的长枪一下下捅在宁军士卒的身上，常怀奕双眼通红，挺枪嘶吼道：
“燕贼，既然你们要战，那今天就决一死战吧！”
“将士们，杀！”
“杀啊！”
鏖战一夜，只剩下不到半数的宁军骑卒全都怒吼出声，不要命的向着黑底银狮旗扑去，这些骑兵心中很清楚，今天大概就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战了。
“轰隆隆~”
“杀啊！”
“嗤嗤嗤！”
援军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战局，原本岌岌可危的燕军一下子反败为胜，胜利的天平倒向了燕军。
别看黑底银狮旗只有两万五千人，这些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乃是燕戎草原上的头等精锐。
而且他们还是生力军，士气极为旺盛。
可宁军这里的士卒几乎都已经经历了一夜的惨烈鏖战，精疲力尽不说，连阵型都已经被燕军打烂。
纳兰亭烨为什么要给全军士卒下死命令？不惜一切大家拖住宁军。
因为他知道，混乱不堪的十万大军要远比列阵整齐的庞大军阵好对付的多。
无数的宁军士卒目露绝望，凄厉的惨叫声开始响彻云霄。
尤其是那些刚刚离开没多远的步卒们，毫无防备的被骑军追上，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别忘了，十几万大军中有绝大部分人都一直饿着肚子。
哪来的战力？
战斗从这一刻开始变得惨烈~
……
“父亲，走吧，您先走吧！”
“是啊老家主，走吧，您先走！”
“公爷，先让精锐骑军护送您撤退吧，咱们留下来断后！”
某座不起眼的土坡上围了大片的人影，中间那位就是披甲老人常翰棠，周围跪着的十几道壮硕男子都是军中悍将，包括了他的儿子常靖哲。
这些人对于常翰棠的称呼各不一样，一般常家族人都习惯于称呼他为老家主或者老族长，旁姓的军中武将基本上都是称呼公爷，也有叫大将军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全都在劝常翰棠撤离，老人却始终没有点头。
常翰棠只是平静的看向远处的战场，默不作声。
跪在地上的常靖哲几乎是哀求道：
“父亲，撤吧，求您了。
黑底银狮旗一到，大军溃败，士卒死伤惨重，我们已无回天之力。再留在这里，我们能都得死。
咱们死了不要紧，您的安全决不能出问题。
求您了父亲，您走吧！”
常靖哲双眼通红，满脸的不甘。
失败来的太过突然，黑底银狮旗的两万五千精锐仅仅用了半个时辰就打烂了步军的队列，来回两个简单的冲杀就让宁军尸横遍野。
一些军心不稳的队伍已经开始溃逃，大批武将都失去了联络，此时此刻，整片战场一片混乱。他们已经失去了和黑底银狮旗抗衡的任何可能。
“是啊公爷，撤吧，求您了！”
周围跪着的人大多是常翰棠的心腹，甚至不乏跟了他二三十年的老将。
老人的目光出奇的平静，摇了摇头道：
“不走。”
仅仅两个字就让常靖哲目露绝望之色，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父亲吗？
他说不走，就绝对不会走了。
父亲要求死~
老人再度吐出一句：
“要走，你们走。”
众人默然不语，他们绝不可能丢下常翰棠自己逃命的。
常翰棠目光逐渐变得凌厉，苍老的嗓音中开始充满力量，沉声说道：
“我常家世代镇守边疆，从未言退，如今平瀚道尽入燕军之手，老夫已无颜面对天下百姓。
今日我大军惨败，回天无力。
难不成老夫还要丢下十数万边军将士逃命，独自苟活吗！
身为主帅，要永远和他的士兵们待在一起！”
雪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飘动，老人的目光格外坚定。
常翰棠冷声喝道：
“难道你们不记得当初入军时的誓言了？
难道不记得的我常家的家训了？
难道忘记了那些惨死在关外的同袍将士吗！
退？
我们的家在前方，在那！往哪里退！”
跪在地上的将军们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双眼通红，更有甚者在偷偷的擦拭眼角滴落的泪水。
老人长枪在手，猛然上举：
“常家儿郎！”
满脸悲戚的众多将领齐声怒吼道：
“常家儿郎、死马背，死马旁！
握缨枪，挺脊梁！
鲜血染衣裳！”
话音落下时，老人已经翻身上马，横握长枪。
常翰棠策马向北，厉声喝道：
“边军将士，随老夫与燕贼决一死战！”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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