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送尸二

    夜色已深，金寨南码头却依旧热闹。码头上没有装路灯，只有几十只白灯笼整齐地挂在道路的两侧，随晚风轻轻摇摆着。码头的一侧，大大小小的棺材层层叠叠地堆放着等待运走。　　莫来坐在车上，呆呆地看着漆黑的河面。不远处驶来一叶小舟，船家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篙，一下一下又一下，河面上泛起点点涟漪。　　“妈呀！”

    瘦皮猴惊叫一声，往后面躲了躲。　　莫来一看，只见那小船上的船家头戴黑色尖帽，身穿黑色长布衫，脚踩白色粗布鞋，耳朵上还戴着一朵白纸花。他脸上涂着厚厚的青灰色油彩，一双眸子像染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白雾，死气沉沉看不见瞳孔。　　莫来见着他也有些发毛，这人的模样怎么跟僵尸似的。　　金元宝见着了，慌忙招呼莫来他们三个下车，到了岸边，按着莫来的脑袋，让他与自己一起跪下对着那船的方向磕了个头。祝尹和瘦皮猴见着了，也学着他俩的样子，跪下磕头。　　待船家将小舟停稳，莫来才发现，那小舟后面还系了根粗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拴着一个圆形的长满青苔的木盆，木盆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纸灯笼。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白灯笼里面似乎有个阴影，一闪而过。莫来转过脸，仔细地盯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发现。心里只道是那趋光的飞虫。　　船家沉默不语，一双看不清瞳孔的眸子扫过站得僵直的莫来他们，弯腰提起船头放着的昏暗油灯，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元宝之后，递给他一个铜制的小牌牌，上面刻着数字“七”。　　金元宝带着莫来他们回到车上，那诡异的船夫便撑船离开了，似乎仅是片刻间他便隐入了水上的薄雾之中。莫来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觉得漆黑水面上留下的涟漪，像极了笑得花枝乱颤的人脸，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排第七个，差不多十来分钟一个。估计还要等上个把小时。谁要是困了，可以先睡一会儿。”

    金元宝说道。　　“宝哥，刚刚那个人是谁啊？瞅着怪吓人的。”

    瘦皮猴问道。　　“他是这金家河上的河鬼。”

    “河鬼？”

    瘦皮猴一听，身子不自觉又往后缩了缩，“真的是鬼啊？”

    “河鬼只是个称呼而已，他是个大活人！人扮演的河鬼！”

    “别人出船之前都是请河神，敬河神。有的还要摆个神坛供奉河神。你们这儿怎么那么奇怪？竟然拜起河鬼来了。”

    莫来调侃道。　　“怪是怪了些，不过也是有来历的。你们之前走旱路来的金寨，可是很久以前呐，通往金寨的旱路还没修好，山高路远，曲折难行。山里还经常有豺狼虎豹，山精鬼怪出没，十分不安全。所以，那会儿金寨人大都通过水路与外界通商贸易。但是这条河呢，很是古怪，麻烦不断。夏季水涨的厉害，泛滥成灾，冬季冰封数十里，金寨的人出不去，金寨外的人进不来。春秋季节又易发旱灾，水位骤降，船只容易搁浅。就这么算下来，一年里没多少日子可以安全通行。寨子里的神婆说是触怒了河神。所以，为了祈求河神的庇护，保佑河道畅通，便兴起了每年在鬼节用童男童女祭祀河神的祭礼。”

    “童男童女……拿活人祭祀，都说得好听是为了这个神那个神的。实际上就是用别人的命，买自己的心安。”

    瘦皮猴忿忿不平地说道。　　“不过，自从兴了童男童女的祭祀，河道通了，灾害也少了许多。可是，许多年之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一开始是偶尔有船意外沉没，慢慢地是十之一二，最后竟发展到下河的十只船里有一半会因着突如其来的漩涡，防不胜防的暗礁和一些其他诡异离奇的原因而沉船。而且只要沉船就不会有活口，某一日一个逃过一劫的船回了码头，船夫说，他分明看见从旁边沉没的船的下方伸出了许多的苍白的小手。那些手的手指没入船身，一点一点的将船拖入了水中。船里的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无论他怎么用大喇叭喊，里面的人都丝毫没有反应。”

    金元宝说道。　　“水鬼作祟？”

    瘦皮猴紧张兮兮地问道。　　“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从水底下伸出的手。因此，当家的便去找了得道高人来看。那高人驾着一叶小舟在河中漂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船上躺着几具孩童的尸骨。他说这河底下全是被绑了沉河而死的童男童女，这些冤魂恶灵聚集久久不散，若是再以活人祭祀，这水患就会愈演愈烈。之后，用童男童女祭祀的祭礼便被废掉了，取而代之的就是请河鬼。把河鬼请上来，接受人们的跪拜，信奉。从而化解河下冤鬼的怨气。”

    “那这河鬼都是怎么选的呢？”

    莫来问道。　　“被选为河鬼的人都是生于金家河边，长于金家河边，水性极好，又看得懂天相的人。每日码头开市，都要在河鬼占卜之后，他说能开市行船才能行船。”

    “那也没必要打扮成那副样子吧？看着跟僵尸似的，怪吓人的。”

    瘦皮猴撇撇嘴说道。　　“连人都吓不到，还怎么去镇住这水下的怨鬼呢？”

    金元宝说道，“河鬼本就是河里那些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头头。倘若貌若潘安，子高，宋玉，那就不想做河鬼，而想去做风流鬼了。”

    轮到莫来他们的车上船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了。金元宝驾着卡车慢慢地往铁桥上走，桥两边的铁链来回晃动着，铁链上的铜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刚走到一半，桥上的白灯笼突然灭了几个。　　金元宝紧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慢慢地朝前开。走了没多远，旁边那几盏灭了的灯笼，突然又亮了起来。他伸头往窗外看了看，稍稍松了一口气。　　“人点灯，鬼吹灯。灯灭表示有异常情况，可能是货里的东西煞气外漏，没镇住，所以咱们之后要格外小心一些了。”

    金元宝解释道。　　“哟，这还是个自动安检系统呢？”

    莫来调侃道。　　莫来此言一出，车内的人都乐了起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就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