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秀英慧眼识伪装
天尚未明,街灯已灭,定慧和尚身穿新娘的盛装艳服,—路摸索前行。他惊魂初定,色意复燃,妄想重拾坠欢,摸索到金姑家门前,推一推,门已闩上,恐惊醒邻人,不敢敲门,只好死了心,继续前进。—路小心翼翼,东躲西闪,惟恐遇见查夜的,盘诘自己为何身穿新娘服装,无可对答。忽见前面露出灯光,急忙走近前去,就窗户内一望,只见一个老头儿肩背纤绳在磨豆腐,发出隆隆的磨声,原来正是卖豆腐的莫老实家。定慧被折腾了一夜,滴水未曾入口,又饿又渴,特别是被闭置在柜内过久,口干舌燥,渴得难受。看见乳白色的豆浆源源流入桶内,后面一锅豆浆向上冒着热气,不觉喉痒难搔,连忙举手敲门,想买一碗豆浆喝,连自己的僧衣已被换去,身上所穿绣袄内有无买豆浆的制钱也忘了。莫老实过来开门,看见一个盛装艳服的新娘,头戴珠冠,身穿红裙绣袄,当门而立,不觉吓了一跳,忙道:“你是谁家的新娘,半夜逃到我豆腐店里来快走!怏走!不要连累了我!”说着,便待关门。定慧慌忙抢前—步,将身捱进门里,编造了一篇谎话道:“奴家原是城里人,今天出嫁,嫁在前村冯家,不料花轿出城不久,便撞着一伙强人,把嫁妆全部抢去。奴家见势不妙,急忙逃出花轿,躲在路旁草丛里,等强人走了,才爬出来,回到城里,一时不识路径,夜里找不着家,撞到这里,口渴得很,所以进来买碗豆浆喝。请公公多多照应,明天天亮回家,—定重重酬谢。”莫老实是个忠厚老实人,信以为真,连道:“可怜!可怜!既如此,小娘子且请费心宽坐,待小老儿盛豆浆来。现在离天亮也快了,不必着急。”定慧见自己的一番花言巧语居然使那豆腐店老板深信不疑,心中暗喜,正在思量怎样再用话去说动他,拿出一身俗家衣服来,换去身上的新娘装束,以便天亮后上路,忽然桌旁门帘一揭,走出一个少女来,一双俊眼在他脸上身上打量个不住,透出非常疑惑的神气。定慧见她生得眉清目秀,脸若美蕖,比金姑还要漂亮,不觉又动了邪念,见莫老实端了碗豆浆送来,起身接过,把原先想换衣眼的念头打消,假意苦着脸道:“公公,奴家担惊受怕,一夜没好睡,现在身子困倦非凡,请你行行好,找个房间让奴家歇宿一夜,明天回家后一总酬谢!”莫老实说道:“小娘子不必愁烦,哪里行不得方便.这是我女儿秀英,你今夜就住在她房里,和她一床睡。\"秀英突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大怒道:“胡说!他怎么可以住在我房里,和我一床睡岂有此理!”莫老实诧异道:“秀英,你怎么了你刚才连驴子也肯借给人家,还和人家结拜姊妹,怎么现在见到这落难的新娘,反而不肯行方便了”秀英冷笑道:“爹,你好糊涂!天下哪有这种样子的新娘他是男人假扮的,你看他的脖子,女人家哪来这么大的喉结你曾见过这样高大粗胖的新娘嘛”莫老实果然疑惑起来。秀英又举起灯台,照了照定慧的脚道:“女人有这样大的脚,也真少见!你看他这双绣花鞋,至少有六寸,他还穿不下,趿着鞋皮。要给大同女人瞧见,笑也笑死了!”定慧缩脚不迭。秀英趁他忙着遮掩自己的脚,冷不防一手揭下他头上戴的珠冠,露出秃顶上受戒时烫的九颗香疤,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和尚。”
莫老实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地抢过屋角边搁着的扁担来,照准定慧的光头就打,怒吼道:“你是哪里来的莽和尚胆敢男扮女装,冒充新娘!幸亏我女儿乖巧,眼睛尖,识破你的假装,要不然,岂不上了你的当!赶快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诳,马上报官重办!”定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但还不敢吐露真情,恐怕说了实话,莫老实仍要去报官.只好假说是偷了人家新娘的衣冠,假扮新娘,想明天拿去变卖成银子。现在情愿留下这衣冠赎罪,只求放他出去。莫老实说:“我们穷家小户,怎买得起这种奢侈的嫁妆”定慧说:‘‘你家小本营生,本小利薄,如今我也不靠这发财了,这衣饰送给你女儿做嫁妆,只求换你一套便衣遮身逃命就可以。,”莫老实心想:女儿一天大一天,将来出嫁,少不得要置办一些衣饰,如今得了衣饰,他又不取分文,舍去一套便衣,有何不可呢但还是有点犹豫。莫秀英见爹犹豫,就斩钉截铁地说道:“爹爹,你常说,冻死不烤灯头火,饿死不拿人家钱,为何要贪这不义之财”茛老实说:‘‘就口的馒头不吃,岂不是傻子再说这三更半夜的事,有谁知道,我主意已定,不要多嘴。’定慧见莫老实已经答应,慌忙褪下红裙绣袄,连同秀英抛在桌上的珠冠,和脚上的绣花鞋,一并奉献。莫老实见他脱下新娘服饰,身上只有一套贴肉的短衫裤,赤着双脚,瑟缩可怜,不觉恻然,便把自己常穿的一件夹袍、双布鞋送给了他。谁知这一念之差,几乎使自己遭了杀身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