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个新嘉宾
下午时,斜阳高挂,略微刺眼的光晕,映进窗内。
汇总完面采女队运动员的资料,姜沂和邹璇,才往食堂走去。
两旁槐树错落有致,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着旋落而下,似有风托,
云层浅叠,光晕穿过缝隙零星撒下。
迎面来了三个人,人数不算多。但对当中那个正值热度的艺人来说,就显得有几分寒酸。
一个穿着夸张的男人,一个单看上去就很八面玲珑的男人,连哄带夸地给人撑着伞。
一边给自己擦了擦汗,一边像个跟着大小姐出行的保姆似的。
对着身旁女孩,苦口婆心地喋喋道。
“小祖宗,咱就忍这半天,忍一忍啊。”
男人即便还戴着口罩,但也不难看出那副八面玲珑,行事长袖善舞的模样。
脖子上挂了个十字架项链,随着急切的动作,在领口前晃动着。
神情活灵活现,又能屈能伸。
“祖宗诶,我知道你不想来,但你看看邱姐手下多少人抢着想要这个机会。”
男人熟稔地掐了个兰花指,好声好气地哄着。
而被好言相哄着的女孩,扎了个利落的丸子头,刚取下了口罩。
耳发微卷,额头饱满。
面颊红润,五官灵动,鼻翼点了颗痣。
穿着随意,却带着股劲劲儿的感觉,一双长腿匀称又好看。
但神情冷淡,唇微抿,一副甜拽的模样。
当然,人也确实很甜拽。
长得灵动甜美,性格却冷拽到不行。
按理说,这样的性格,放在镜头下实在不讨喜。
而或许是如今的观众,对清纯仙女和绝美小白花,越发审美疲劳。
所以这个女孩凭借其反差的性格,和过硬的实力,从暑假选秀中异军突起。
其自初赛开始,人气就一直居高不下。
而在上个月结束的《我是》女团选秀中,也如期出道。
不过,却是卡位出道。
有人为其不忿,有人嘲其虐粉。
但不管如何,最后一轮的热度,终是将这个有着灵气词作天赋,且唱跳极佳,又拽到不行的女孩,顺利推到了众人眼前。
除非有人不上网,不然都应该看过这个名字:容易。
名字有些奇怪,但放在女孩身上,又有种诡异的融洽感。
容易。
确实,好像很多事对这个女孩来说,都很容易。
一个高中辍学,在酒吧卖唱,没有系统上过乐理课和舞蹈课的女孩。
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到底哪来的那副从容拽姐模样。
又哪来的实力。
评委和媒体,都带着观众的心声,问过女孩这个堪称尖锐的问题。
而她说,因为喜欢。
但只是因为喜欢,就能达到这样的速成学习效果吗?
可一个没签公司的素人,被扒翻了个底朝天,甚至翻出了小学同学,也没扒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最后,那些讨厌容易的人,也只能吃瘪似的,被迫接受——大概是人比较特别的事实。
这是上个月《我是》综艺热度正高,刚落幕收官时,随便点进一个娱乐论坛,都能看到的话术。
讨厌容易的人,称其为无孔不入的蚂蝗。
而喜欢容易的人,自然乐于见到这样的宣传通稿。
管它是不是新签公司买的呢,谁家不买营销?
当然,如果非有人说是买的营销,那就不行。
女孩神情不耐,面容却更是冷得厉害。
眼皮半掀,懒倦不耐地扫过迎面而来的姜沂二人,眼神不变,冷淡地收回了视线。
可说来也怪,容易这个女孩从初选开始就是出了名的拽。
但,拽≠没有礼貌这条,一直是容易粉丝最为自得的宣传点。
因此,直到姜沂二人和三人背身错过,也只听到男人喋喋不休的劝哄声。
而助理模样的小姑娘和那个叫容易的女孩,全程都没有多说一句。只有那个像是把拽字写在脸上的女孩,在最后似有若无地,远远落下一句“知道了”。
邹璇等人远去,才侧头觑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还好咱老大是人狠话不多的领导。”
那个公公似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容易粉丝,日常又夸又骂的执行经纪人,即经纪人助理,孙迎春。
模样,确实像朵花枝招展的迎春花。
但要搁邹璇头上,耳边是遇上这么个啰嗦唠叨念经似的人,那可愁人。
耳朵都得生茧。
槐花的清香,伴着身旁女生的絮语传入大脑。
姜沂顿眸微怔,才定了定神,话音落得有些空:“那个女孩,是他们这期的飞行嘉宾。”
话是陈述句,但大概因为尾音落得有些空,听上去却像个疑问句。
邹璇一笑:“应该吧,不过她确实资源好。”
“难怪他们那行的新人,都说要挤大公司签呢。”
邹璇神情无奈,耸了耸肩,一脸羡慕不来的模样。
说不准那姑娘运气好,人家一年赚的零头,都抵得上自己全年的工资了。
不过要真有人把邹璇放在聚光灯下,她也干不了事。
她又吃不了那碗饭。
没天赋,没耐心,也烦那种无数人带着挑剔眼光的感觉,还烦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和公司。
不过,话茬一起,邹璇像是来了兴致。
侧头过来,就饶有兴致地和姜沂聊起八卦来。
“说起来,我有个表哥干娱记的,他和我说那圈子里的奇葩事可太多了。”邹璇眉梢微抬,又唏嘘地摇了摇头。
“要不是他职业操守还在,大概真会忍不住想当狗仔,然后去发家致富。”
“现在狗仔但凡是自个儿蹲到了消息和照片,都不会傻到先曝光到网上。”
“毕竟,没有哪家媒体,能比那些明星本人出的价还高。”
邹璇喝了口热水,扣上盖,才道:“如果不是两方互掐,只要都在桌上吃饭,那谁也不会傻到把桌子掀了。”
把桌子掀了,谁都没得吃,那蚂蚁还怎么拧大象腿?
大概是最恹最难受的劲儿过去了,邹璇现在精神面貌终于恢复了很多。
讲起话来,眉飞色舞,又大大咧咧。
不过其口中的故事,即便情节再奇葩再离奇,最后也没有说出具体人名。
看姜沂听得兴致勃勃的模样,邹璇颇有些不好意思。
讪了讪,睫毛扑闪,抿唇笑笑:“不过,你要真问我具体人名是谁,我也确实不知道。”
“因为我表哥那人,嘴巴特严。”
“毕竟,要是不严不讲道义和操守,他也混不出头。”邹璇耸了耸肩,笑叹着嗐了一声。
姜沂配合地笑了笑,就换过了话题。
但脑子里却是想起了在年前看过的某提案内容。
折射而来的午阳有些刺眼,姜沂脚下步调却依旧闲散。
有人把戏子一说,努力变成了文艺工作者一称。就还有后来者,想把他人变成老百姓之流。
有人把妇女者,扶成了半边天。就有后来者,要把她们重新变成要乖要温柔要驯服的物件。
鸨鸡司晨他大爷。
姜沂每每想起那群吃白粮,整天吹胡子瞪眼掉书袋,上拍马屁,下用鼻孔看人的老迂头,就只想揍一顿了事。
会自甘把执笔者的身份,变为只会溜须拍马,复嚼废话的无用闲书生,还整日开口闭口经验之谈的模样。
如果骂两句便成豫才,那不是遍地皆为树人者。
立足出发点,但凡不是爱字,那又怎么有脸自比豫才。
成天呼吁哀哉地自比言官,但也没见谁有勇气撞柱打样。
这是曾经的姜沂,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
现在的姜沂,也依旧想不明白,却不会再去试图弄明白了。
因为对那些人来说,显然痛比道理,要有用得多。
不过即便如此,此前姜沂也从没想过,杜容安的“留长发有用”,是用在了这里。
毕竟,这听上去,远比邹璇的故事,要离奇得多。
大概,没人会想到,本该悄然行事的人,却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但也算在意料之中。
因为人只要活着,就会必不可少地,留有或深或浅的存在痕迹。
但女孩到姜家时,刚上小学,从前的痕迹都被抹干净了。
而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她都是那个在外面沉默寡言,常年低头留着厚重刘海的学生。
姜家长辈和女孩反复谈过很多次这类问题,但最后都被女孩执拗搪塞过去了。
小三岁的姜沂,曾经很费解。而女孩的答案是,最大价值化。
那时的姜沂,对此听得一脸迷迷瞪瞪。
而后来,她偶尔又撞见女孩抱着相框低泣。
但也是在长大后,她才从以前的种种里,寻出了些蛛丝马迹。
有的事,记住了就是记住了。
不管笑时笑得多甜,都不能代表已经被忘记。
微烫的阳光,兀自覆下,带着闷热气息。
连隐在草丛树梢处的蝉鸣声,都响得有些聒噪刺耳,像是被闷热的空气叨扰到了。
用完午饭,姜沂婉拒了邹璇同去待客休息室的邀请。
而是兀自往一个地方走去。
一个曾经她来这里训练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一个视野开阔,却有些偏的地方。
但姜沂不曾想到,当她和从前一样,翻落上去。
却能再一次撞见“熟人”。
不过这次,确实是她撞上去扰了别人清静。
男生躺在早就被搬来的废弃长椅上,闭眼浅寐。
半旧不新的遮雨棚,正好将头顶的阳光,全然遮下。
而这个时间,本该是午休时间。
程祈每次来这个基地训练时,常喜欢来这儿呆着休息。
至于原因——除了这个废弃的小天台,确实清静冷僻到不行外。
还因为……
“介意聊聊吗?”
“姜沂。”
男生猝不及防地开口唤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