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脑子就只能想出这些?
夜幕笼罩,皎月淡挂,场地里的零星交谈声,陆续响起。
乐声舒缓,挂灯微明。
这是京江从某届学生会开始,为了给广大京江学子拓宽交友渠道,而着手申请开办的活动。
至今为止,大约已经办了快十年。
所以无论是从场地布置,还是从酒水、饮料、零食和礼物等细节的规划,都透露着有条不紊的齐整与精致。
活动分区由主题而定,每年都会有大约六至八个主题区。
无论是有意来参加活动,还是兴起来逛逛的人,基本都能找到自己属意的分区。
因此,即便不为交友而来,也有很多人愿意来逛上一会儿。
不过近两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停搁过两次。
但今年,随着疫苗的普及和疫情的稳定,停搁萧滞的京江联谊会,又重新被着手办了起来。
人群陆续自门口的体温检测仪而过,在场地里三五结伴地,走走逛逛起来。
各式精巧的挂灯,或垂列在路径旁,或悬坠于景观树枝上。
皎月渐出,灯盏落挂,缀作夜下的璀璨繁星,与穹顶月辉交相而印。
乐声轻缓泄入耳中,夜色宁和。
一个身影修长高挑的男生,却置若罔闻般。
只倾身迈步,径直朝离教学楼最近的,人也最少的,那个角落处走过去。
男生步伐轻巧地径直转过,就兀自利落坐下。
半点云柳想象中,对面人会有的局促和不安都看不到。
仿佛,这个兀自坐下的男生,丝毫不在意他对面坐了谁,又究竟要做什么。
可她亲眼见过秦涵阳给对面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生,发的消息。
而消息里,秦涵阳也并未刻意掩饰或避开他的身份。
按理说,男生要么不来,要么也不会应得如此从容坦然。
就像是,有恃无恐?
但云柳想不明白,对面的男生哪里来的底气,会不惧直面对上秦涵阳……
秦涵阳那个人,因着家世原因,气性大,架子也大。
为人乖张专横,脾气时常阴晴不定。有时简直像个被宠坏了,没教好的孩子。
有时又像个疯子,狠得让人心颤发寒,周围的人不得不屈从。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确实对他动过心。
但动心,在她这儿,几乎不值一提。
若非她没办法摆脱他的人离开京市,谁又愿意做个连模仿都不知道该模仿谁的替身呢?
敛下多余的情绪,云柳扬出一抹光艳逼人的笑来,纤指轻推。
一杯漫着鲜甜果香的饮料,就被推至男生的眼前。
“同学。”
云柳本不过才二十三的年纪,一袭半肩短裙,恰如其分地衬出几分妩媚风情。但今日化的淡妆,又给其多添了几分少女感。
不说男人,即便是单纯喜好美色的女人,也不会半点目光都不多落上去。
云柳没打算真做秦涵阳交代的事,总归角落里拍摄的人,会自己找角度。
但她也早就见惯了或不自觉打量,或艳羡垂涎,或单纯倾慕欣赏的各色目光。
是以,当她对上对面男生那双平淡如水,又泛着凉意的眸子时。
倏忽间,她的大脑几乎忘了反应。
这和她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他的脑子,就只拿得出这些?”
程祈将眼微抬,神色无波,嗓音却泛着点漫不经心的感觉。
云柳的桃花眼,微微圆睁,表情微凝,眼底错愕,似是不知该如何作回。
男生见状哂了声。
才抬眼,神情疏淡,单刀直入道:“东南角,正北角?”
男生伸手点了点冰凉的桌面,将果汁径直推到了中间。
“他找的那些人不行,让他下次记得带着脑子挑人。”
程祈嗓音懒淡,抬起嘴角似是在笑,但神情却依旧漠然。
男生眉目惊绝,轮廓凌厉,但眼神淡漠至极。
浑然不像个资料上的运动员,更像是那种见过血,蓄势待发的狼。
无端的,云柳心底涌起一阵莫名寒意,捏着手包紧了紧。
话题的主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男生尽数掌握了。
“饮料里有什么?”
莫名的,男生突兀地转了话题。
云柳脑子顿了顿,才找回了声音,没了先前故作的风情姿态。
转而坦然道:“就是……一点点助兴的药。”
“但只是助兴,不是催情。”云柳补充道。
毕竟,真类同催情药的东西,基本是违禁品。秦涵阳也没那个胆子,真用来害人。
“那小子不是常年训练吗?估计那旺盛精力也没地发。”
“等他们拍完照,留不留随你。反正只要那小子能出丑就行!”
这都是秦涵阳的原话。
程祈闻言神情懒倦,没什么波澜,指腹摩挲着钥匙扣。
并不意外。
对秦涵阳的脑子不意外。
男生指节扣上桌面,抬眸,似笑非笑:“他盘算得还挺好。”
云柳:……
就,确实很蠢。
但她劝不下,也不会劝。
只是她突然觉得,若是那个女孩真有意眼前的男生,秦涵阳大概是真的可以洗洗睡了。
聪明人会喜欢蠢人吗?
云柳觉得不会。
而且据她推测,秦涵阳根本妄动不了那个女孩。
不然以他偶尔的那个疯劲,怎么还能忍到现在,只敢对着其他人狂怒。
“做个交易。”
“王云柳。”
程祈缓声落话,目光轻扫。
而对面女人,猝不及防听到本名,怔愣在原地。
嘴唇张合间,彻底失了态。
王云柳,安周人,高中辍学务工,十六岁来到京市,十七岁遇上秦涵阳。
现年二十三。
但本人,和她根本不像,哪怕是五官。
不过,不知道秦涵阳为什么偏像抽风一样,竟然把王云柳当做她的替身。
这是程祈在来京市后,查到的消息。
起初在察觉到,秦涵阳不知从哪儿,弄了个她的所谓替身时。
程祈心底涌出的怒意,几乎比他知道有个蠢人一直在纠缠觊觎她时,还要强。
他从不否认,自己遇上她时。心底总是有无限嚣声响起,告诉自己,想去靠近,要去靠近。
他也从不否认,自己在骨子里,就是存在天然的不知好歹与无耻野望。
他厌恶于星照世人。
厌恶于不管何人,总能得到她的目光。
厌恶于他不是她顺手帮过的唯一。
厌恶于本该无视众人的她,偏偏喜欢垂身搭手。
厌恶于别人也能看到她,看到她的好。
但对她,他其实从未生出过,那种想要拥有的翻涌恶念。
她本就不该被谁绑在身边,去做一株只能依附而生的藤蔓花。
但秦涵阳那样的人,显然是秦向的翻版。
而她,不会是尹真真。
秦涵阳的逼近与纠缠,也只会烦到她,搅扰到她的生活。
而在之前,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做什么。
但现在,尽管他依旧没有立场,可已经有了自己找上门的理由。
至于一声不吭?
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男生得到对面人的答案,兀自起身离去。
而看着男生远去的背影,云柳想起刚才的谈话,大脑仍有些恍惚,但心情却激动得有些不真实。
将果汁倒入草丛,也推开椅子起身离去,步履匆匆。
……
弯月斜挂,渐渐隐入云层,夜色越发漆黑,蝉鸣悄然下去。
姜沂收完阳台的衣服,又接了杯热水喝,一看时间,已经快到宿舍锁楼的点。
但蒋丹意却还没回来。
尽管双休日可以不回宿舍,但姜沂依旧有些不放心。
高琳是已经请假打了申请。
但蒋丹意以往再玩得晚,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除非,人喝大了。
就在姜沂正准备拨号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却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正攻势极猛,在追蒋丹意的那个小学弟。
姜沂轻蹙眉,却是利落问道:“你怎么会,刚好在她身边?”
“好,谢谢你。”
“那麻烦你帮我暂时看住她,等我过来。”
姜沂挂完电话,就立马迅速地换下了睡衣。
顿了顿,她还是换上了带着垂感的薄料长裤和短款上衣。
上衣及腰,长裤及踝。
自那年后,姜沂凡夜间出门,逐渐会开始注意起脚踝的保暖工作了。
女生下楼随便绑了个头发,就拿着手机和钥匙扣,赶在宿舍阿姨锁楼前,径直出了宿舍。
夜风微凉起来,顶着热心保安大叔的满脸担忧,姜沂叫了个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一走进亮如白昼的诵笙,姜沂险些被猝不及防地晃了眼。
诵笙是家就差把拒绝不良刻在脑门上的ktv,包厢以外到大堂,几乎亮如白昼。
而只有在灯光昏暗的包厢内,才看得出几分ktv作为消遣场所的氛围。
顺着小学弟说好的包厢找去,还没进门,姜沂就远远地在包厢门口,瞧见了立得俏生生的小学弟钟如风。
一副乖巧得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
姜沂忽觉头疼。
这位小学弟,委实毅力可嘉。
她有预感,这次蒋丹意怕不是那么容易应付了。
“钟学弟,谢谢你。”
说话间,姜沂细看了看钟如风。
少年微红的眼眶,和强忍委屈的模样,都无一不在告诉姜沂,他哭过,或者正在哭。
难道是被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蒋丹意拒绝狠了?
可这耳朵又通红是怎么回事?
诵笙的中央空调,如今可是制冷模式。
“没没事、姜姜姜学姐,丹意在里面。只是醉得有些厉害。”
一句话,说得亲疏分明。
但姜沂此时没有功夫调侃小学弟,抬手按了按包厢门铃。
片刻后,厚重的包厢门被打开,酒气熏天。
这是和谁喝了多少?
但姜沂以为的醉鬼众多的局面,并没有出现。
似乎是已经有一波人,先行离开了。
偌大的包厢内,只剩一个半醉不醉的女孩,还抱着麦克风在点歌台附近,纵声大唱。
情感倒很充沛,但调,就没一个落在该落的位置。
而剩下的,则是横七竖八地在沙发上、地毯上,躺着醉醺醺的五六个人。
而蒋丹意,就醉意正浓地半趴在沙发那头。
等姜沂走进了,还能清楚听到某人醉语喃喃。
一会儿哭对不起老师,喃喃着希望期末考手下留情。
一会儿哭着驾校教练,骂骂咧咧驾考科二。
但好在,不至于醉得认不清姜沂。
“姜姜,呜呜呜,我好苦。”
女孩扒着姜沂哭诉,模样乖巧又疯癫。
“姜姜,你今天喷的什么香水啊,好香……我也要买。”女孩因着醉意,原本俏丽的声线,也变得软糯起来。
姜沂刚把蒋丹意扶起,女孩带着酒气的脑袋,就刚好贴在姜沂颈侧,像猫似的,撒娇蹭嗅。
姜沂叹了口气。
她只能庆幸,还好蒋丹意扶起来不算沉。
而就在姜沂快把蒋丹意扶出门时。
昏暗灯光里,姜沂忽然被拽住了手。
那只手的掌间带着茧,有些刺人。
像是拽,又像是拉。
却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姜沂的手腕。
不紧,却是刚好圈住。
“……学姐?”醉声微茫,是带着酒意上头的低哑。
说话的男生,神情懒倦,凌厉眉眼失去了锐意。似是大脑有些顿,还在缓慢反应。
姜沂蹙眉欲拽,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淡眸。
漆黑,潋滟,却带着茫然无辜的醉意。
很漂亮的一双眸。
而眸子的主人,她最近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