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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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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晴霁澄蓝,除去温度在随时间而逐渐上升这点外。

    完全是个十分适合出游的天气。

    夏阳微烫,挂洒下来,照在树荫上。

    径直透过树叶枝丫的缝隙,穿射而下,凌厉又直接。

    打出的树影,落在沥青路上,斜铺出来,刚好与葱郁的灌木相交。

    凉风拂过耳畔。

    但头顶却被太阳晒得发烫。

    细长肃冷的枪管,正对靶位,不带分毫偏移。

    枪身冷酷又凌厉地暴露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沉静无澜。

    男生卧身托枪,支肘于地。

    枪托被肩部顶实,抵在颊侧。

    枪的主人,毫无情绪地将瞄准器对向中心。

    背脊自然绷紧,宛如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只待令出破空,便可轻取对面首级。

    漆黑手套漠然地架托着枪,触上扳机。

    心跳平静,一声一声。

    而就在半分钟前,他才用尽全力,冲刺完最后一圈。

    以最大速度滑至靶位,卧身托枪,几息动作间,心率就需骤降至几十次的区间范围,然后平稳如静态。

    这是冬季两项里射击环节的基本要求。

    男生凝神屏息,视线里不远处的目标,越发清晰地印入眼底。

    指间动作,轻扣瞬离。

    最后一发子弹离膛而出,砰声响起,枪身自然轻颤。

    正中靶位。

    白色挡板,翻转而出。

    最后,男生动作利落轻拨,弹夹弹出。

    背枪起身,堪称一气呵成。

    收尾严整。

    踩着滑轮漠然转身,这才露出一张堪称惊绝的脸来。

    碎发自然搭在额前,五官凌厉惊绝,眉眼淡漠疏离。

    是一张常年都露不出什么多余情绪的脸。

    额头的汗水尽数落入了运动发带里,带着点干净的少年感。

    但气质却淡冷疏落得厉害,毫无情绪,眸底一片沉静清冷。

    男生身量高挑,虽然被训练服裹得严实,但依旧看得出微显的线条,劲瘦有力,比例极好。

    单遮住这人的脸,怎么看都是副天生自带荷尔蒙的身架子。

    但又因男生的眉眼神色实在过于沉静。

    所以很难让人把他和网络里流行的——所谓越禁欲越欲的说法挂钩。

    因此喻琛把这人常年一副漠世脸,称作——断情绝欲脸。

    噗哈哈哈。

    毕竟,哪个小姑娘会脑子被糊住了,对着一尊冰块,还能大呼我可以啊。

    这人要不是还有那张脸,怕是连那种一时上头,间歇性被糊住脑了的桃花,都没有。

    哪像他!

    走到哪儿,就没有哪个姐姐妹妹会说不喜欢的。

    喻琛啧了一声,才走过去:“你怎么还是喜欢在最后一击发的时候,就顺手把空夹空壳弹出去啊。”

    “都一样。”

    程祈神情懒倦,不高不低地落话,兀自低头卸着装备。

    深邃眉骨下,是一双凌厉淡眸。

    而喻琛,则自顾自地,坐到卸着装备的青年旁边。

    长叹一声,插科打诨道:“我说,哥真您不觉得,您这也太卷了点么?”

    青年眉眼鲜活地指了指贴着训练计划表的内场,生无可恋:“咱每天累成狗的训练量还不够练啊。”

    越说,喻琛就更狠狠难受了一把。

    对着其他人,刘教要么是笑呵呵:“不错不错,小有进步也是进步,继续保持!”

    要么是一脸慈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国家现在又不用金牌给自己长脸了。好好调整就行,用不着气馁。”

    对着程祈,刘教则永远是:“小祈啊,别把自己绷太紧了。可以适当给自己松一松神经,你还年轻,不用那么急。”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话。

    而对着喻琛和另外几个才进队的小崽子——

    刘教则要么是一脸嫌弃,唐僧念经一样:“倒霉孩子忒不勤奋,连那么一点点抵抗手机、平板、零食的自律性都没有!!一点吃苦精神都没有!!啊看看,你们以前那些没有手机可以消遣的前辈们可是——”

    再要么是,一张饼脸气得原地升天,几乎快要撅过去:“老子、老子半生心血迟早毁在你们手里!”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老子怎么当初就被屎壳子糊了眼,看岔了人,挑中了你们几个懒崽子进来!”

    喻琛比那几个小崽子挨训的年岁还久,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

    但其实吧,他和其他几个新人小崽子,每天训练量是练够了的。

    最多——爱玩爱吃了点。

    但特么每次都能被自家教练精准找出藏的零食,就离谱!

    而程祈和喻琛是队友,也是室友,全队也几乎只有他厚着脸皮摸清了这人的性格。

    很多人初见程祈时。

    性子傲的,怎么看程祈,都觉得有被冒犯到,凭什么瞧不起人,很不服气。

    性子弱的,会怕惹到程祈被找麻烦,觉得不好接触,也不想接触,全都避而远之。

    但从小活得像个弼马温似的喻琛,脑回路不一样。

    他只觉得——居然有人比他拽?那他倒要看看人有多拽!

    于是他厚着脸皮,从冬到夏,从夏到冬,又赖成了一个寝室。

    终于把这人的性格摸清楚了。

    人是真不傲,就是单纯的冷。没有瞧不起人,也没有拽。

    就是,除了训练,谁也没看而已。

    不是看不见。

    是从头至尾——都没看。

    喻琛之所以练这个,是练着练着田径,半路觉得这个东西练起来很拽!

    刚好遇见现在教练去田径队挑人,初中就换路子了。

    结果一入两项深似海,累成二哈是常态。

    特么比田径还累,真的。

    而旁边坐着的这个,不是半路来的,就是一直练这个的。

    而且从来没见他回家过,家就是训练场,训练场就是家。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直就差和两项盟愿发誓,要共度此生的人。

    那点冰窟做的心里,特么居然还有个白月光?

    但也从来没见他去找过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

    就每天训练,训练,上学。

    训练,训练,上学。

    循环往复。

    但刚刚喻琛问是那么问,也没指望卸完装备的程祈能回。

    结果,青年拿过杯子,倒了点热水。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杯沿盖。

    半晌,才平静地落下了一句“不卷”。

    因为这人常年说话,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所以喻琛也只当这人在按逻辑随意回话。

    不卷,喻琛信这是程祈真话,因为程祈生活里除了训练和从来没见过人的白月光以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按程祈逻辑,这确实不算卷,就是他的全部生活而已。

    但喻琛其实还是不明白程祈为什么非得这么练自己。

    是,冬季两项从来不是华国优势项目,他们这国家队成立至今,也没见过几枚金牌。

    他们这儿和隔壁乒乓家,能拿去批发的金牌不一样。

    他们队里但凡有金牌的前辈,教练都恨不得让金牌主人一定小心再小心地保管。

    但其实,在喻琛看来,好像除了教练,几乎没几个队员,非对这项金牌有什么执念。就好比非要让连湖都瞧不见一片的内陆国去和从小出海的人比海泳,逗呢嘛不是。

    能拿最好,拿不到,也就练练再来。

    反正喻琛是这么觉得的。

    毕竟,现在华国不需要太多的金牌证明自己。光是站在那儿,就已经能够扣桌说话。

    再加上现在都讲究科学训练。

    而且现在的孩子,的确是一个比一个玩心大,一个比一个野不假。

    但没法否认,体格素质都越来越好,至少是越来越比上一代人更好——如果不是没那么刻苦的话,刘教也不会成天对着小崽子们恨铁不成钢了。

    总之呢,其实就是没必要那么拼了,正常训练拼赛场就是了。

    但程祈不一样,明明才二十岁,都还没到这项目发展的最佳年龄。

    就已经把自己完全和训练绑死了都。

    尤其是,在准备明年华国做东道主的冬奥赛这件事上,他显得格外较真。

    喻琛的确很不解,这人到底在较真什么?

    明明以前的世赛都没见他这么较真。

    “我要出去一趟。”

    “有没有要捎带的东西。”

    程祈淡着一双眸子,没什么情绪。

    但喻琛知道,这是他几年不懈的厚脸皮,得来的成果——

    于是就在他正准备开口报零食的时候,就听程祈漠然道:“零食不带。”

    喻琛:?!!友情破碎!

    “哦……你居然要出去?”

    喻琛自觉捏住了对方的把柄:“怎么,终于要把那被你都快盘包浆了的誊抄本送出去了?”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见见弟妹——”

    以往程祈除了期末上学外,每次破天荒出去的时候,喻琛总要这个话题拿出来翻来覆去挤兑。

    但就在他以为,青年又会如往常那样沉默寡言的时候——

    程祈捏着杯盖,指尖轻扣。

    瞳眸望过来,唇边平静,提醒着:“你上次休假回来……”

    喻琛:!被扼住命运的喉咙……

    “身上有被盖住的烤肉味。”

    青年轻轻抬眼,眼底看不出情绪,单纯陈述着事实。

    表情要多无辜自然,就有多无辜自然。

    喻琛:破案了!之前那几次就是你小子告的黑状了!

    “我没说。”程祈兀自盖好杯子。

    喻琛:!!吓人好玩儿吗!

    青年起身拎好东西,就径直朝宿舍方向走去。

    ……

    教学楼外,蝉鸣声起,微烫的阳光落进教室桌面。

    眉眼恣肆的少女,带着半只蓝牙,神情放松地在带来的本子上写着什么。

    但落下的笔画,并不端秀工整,反而勾画展合地有些萧散遒劲。

    当耳边或交谈或置放东西的声音零星响起。

    姜沂也停笔取下耳机,指尖扣笔。

    是上这堂课的学生,陆续带着神色各异的表情,在纷纷进教室落座。

    但姜沂抬头后,总觉得场景略显怪异。

    她以前也帮姜以南代过公共课。

    她就读的外院因为本来人就少,大家没得选。

    但在京江,公共课最受欢迎的风水宝地,一直是各种边角位置,其次是中后位置。

    最次的才是——除了只有学霸和来迟了坐无可坐的人,会坐的前三排正中位置。

    因此,姜沂才会刻意提早来,占了个边角位置。

    但姜以南不是说这课的授课老师很可怕么?

    怎么都往前中位置挤了?

    顿了顿,姜沂已经做出了判断,也收好包,往前挪了几排下去。

    她是来代课答到的,不是来等着被提问的。

    从众,在这个时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大概,这个老师就喜欢抽边角提问。

    见还没开始上课,姜沂又把本子翻开看着。

    放松而平静。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授课老师进教室在讲台上站定的那一刻。

    “同学们好。”

    “我叫杨阔,潮平两岸阔。”

    当老人依旧清晰有力的嗓音响起的瞬间,姜沂抬头。

    愣住。

    实不相瞒,在看清讲台老师的那一刻,姜沂已经在准备怎么收东西好了。

    杨阔,国际关系专业出身,确实不是姜沂的老师。

    但却是她上周才去做客了的专业课老师向岸的丈夫——

    是姜沂的熟人。

    她只知道老人一脸容光焕发,被返聘了。

    但从来没有多嘴问过学校。

    如果早知道的话——

    她一定,不会来。

    但几番心绪活动后,姜沂还是一脸平静地,默默按了按口罩压条。

    妄动不了的话。

    那就敌不动,我不动。

    随着一个一个名字响起,姜沂默数着姜以南的学号。

    “58号,姜以南。”老人挂着眼镜,推了推,找着应该答到的学生。

    “老师……”姜沂开口。

    杨阔嗯了一声,神情自然又和蔼:“你是姜以南?”

    姜沂顿了顿,“不是。”

    很显然,老人已经认出了她,再否认就不太好了。

    而就在姜沂话落的一瞬间,前门突然来了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男生。

    在姜沂看来,男生纯属是睁眼说瞎话。

    男生开口道:“老师,我是姜以南。”

    “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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