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在丹朱的安排下，邓艾在姜山的院子里的一间偏房安置了下来。
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不会像菜地那间屋子阴冷漏风，邓艾有些受宠若惊。
“这屋子原本是安排给近身侍女住的，但小姐不喜欢太多人伺候，就一直空着了。”丹朱说道，“你看看有没有缺的东西，有就和我说，别客气。”
“谢谢丹朱姐姐。”邓艾礼貌地回答。
丹朱自己出身贫寒，对命运坎坷却又谨慎知礼的邓艾也颇为怜爱：“你也算小姐的客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邓艾心头一暖，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丹朱拿了套衣裳在自己身上比划。
“这是？”
“这些衣裳都是小姐以前学女红的时候做的，怕做得不好浪费了，也没用上好的料子。不过总是比你身上的穿着暖和些。”丹朱说，“好像大了些，等会儿我给你改改。”
邓艾心头一暖，自己能被小姐收留不说，竟然还能穿上小姐亲手做的衣裳。
“艾穿，会、会不会浪费了。”
丹朱说：“这些衣裳料子不算好，有什么浪费的。”
“艾、艾是说，这是小姐亲手做的……”
“小姐说了给你就给你，怎么收东西还扭扭捏捏的。”丹朱叹气，“说句不好听的，这衣裳放在这儿也是被蛀坏的份，还不如给人穿着呢。”
邓艾点点头，又道：“这几日艾应该做些什么？”
“小姐给了你七日思考，那这七日便跟着我吧。七日之后，若是你想留下来自然是最好，若是想走，府里也不拦着你。”丹朱想了想，又道，“其实要我说，留下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说签了契，但总归是有饭吃有衣穿。你一个人漂泊在外，怕是很难……算了，你还是自己想吧。”
邓艾没开口表态，心里却是更加深了留在这里的想法。
为了不让郭嘉久等，姜山匆匆换了衣服前往校场，却看见原本应该在屋内静养的姜望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远远地，还能看见姜夫人在场边静坐的身影。
瑟瑟寒风中，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单薄，手上□□舞成了影，虽然看不清表情，那股肃杀的氛围却仿佛让姜山又看见了山谷中死了一地的士兵。
——那是姜山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次看见过的战场上的姜望。
【限时任务：“一个选择”。请玩家注意，本任务完成的结果不同，将决定玩家今后的奋斗目标和道路，请谨慎作出选择。】
其实就算没有任务面板的提醒，姜山多少也察觉到了今天的不一般。
她挺直了背脊，朝着校场走去。
“爹，你来指点我武艺，怎么让娘也来了。天这么冷，别把她吹病了。”姜山努力地笑了笑。
姜望生得英俊，即便上了年纪，眼梢嘴角也有了沟壑，眼神却丝毫没有油腻的爹味儿。
“爹和娘都是在凉州餐风饮露的，这算不得什么。”姜望神色一凛，又道，“山儿，你从小就聪明，爹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
姜山的喉咙一滚，嘴里有些发干：“爹，你有什么事要说——”
话还没说完，姜山便听得身侧传来破空的呼啸声，身体的本能比意识更快，带着她就地一滚，避开了攻击。
抬眼一看，离脸颊不过两寸的地方，枪尖没入地面，只留了枪杆在外。
虽说姜望平时也会指导武艺，可爱女心切的他总是手下留情，不会如此步步紧逼。
然而姜望并没有给姜山过多思考的时间，一把将枪从土里□□，飞散的泥土像是烟雾般让姜山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朝旁再一滚。
“若是在战场上，方才一枪我便可要了你性命。”姜望严厉地说道，“不过好在你知道躲，而不是像你三哥那般，傻兮兮地问我为什么。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去旁边取你的武器，我来验收你这些时日的习练成果。”
姜山没时间多想，连忙跑去校场旁的兵器架上选武器。
这具身体的设定是什么兵器都会的武学天才，平时她也是随手抓着什么就练什么，可今天分明是期末考等级的检验，她必须得选自己最拿手的兵器……
等等，这不会也是会影响结果的选择吧！？
像是在印证这个想法，十八般兵器中，有三样兵器亮起了淡淡的光晕。
【玩家要选用哪种武器应对姜望的考校？
a长剑
b□□
c长柄大刀】
长剑最为便携，姜山平日习武最常拿来热身；
□□适合马上作战，灵巧之余也能保证安全距离；
长柄大刀在战场上拥有着几乎所向披靡的破坏力……
这三种全都是姜山平日里使用频率最高的兵器。
正当姜山犹豫的时候，身后又是一阵利器破空的声音，姜山一把抽出了自己最熟悉的长剑，回身架住了□□的突刺。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力道非比寻常，哪怕姜山是开了挂的游戏玩家，在接住攻击的时候也不由得双手发麻。
“好！接下来这招又如何！”
只见姜望顺手也从兵器架上抽出另一柄□□，一挽枪花就朝着姜山的防御空档刺了过来。
不是吧？！你搁这儿有两把刷子呢！
犯规啊！
姜山突然侧身，借势化解了攻势，巧妙的卸力让姜望的重心有了短暂的失衡，随即便一个扫堂腿将姜望扫倒在地。
姜山的剑尖指着姜望的鼻尖，锋锐的剑刃仿佛倾泻着丝丝寒气。
【日常任务：“不爱红装爱武装”完成。玩家获得体质+1，武艺习熟度+2。】
【限时任务：“一个选择”完成。玩家获得“姜望的信任”，玩家获得功绩点5点，体质+5，急智+5，气运+5。】
姜山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迷惑，刚才她选的兵器，和这结果有什么关联吗？
【玩家想要通过消耗功绩点1点查看选项差异吗？】
虽然1点功绩点也很值钱，但是她更想知道这系统——不，是他爹到底从那些选择里感受到了什么。
【扣除玩家功绩点1点。剑代表权势，□□代表中庸，长柄刀代表武力。若玩家选择□□，则姜望对玩家的接班人考核期将延长，若玩家选择长柄刀，则会被姜望安排往纯武将方面发展，将来辅佐姜炎。】
这也太随便了吧？！
还不如直接来个幸运大转盘决定结果算了！
【人的潜意识最能反应其内心最深的愿望。曾经姜望在教导姜山时也曾经用过这一套理论。】
……
所以爹其实从以前开始有想培养女儿当接班人的念头？
尽管系统没有直接回答，但姜山已经得到了结论。
她原以为在这个世界，能够学到武艺就已经是这对父母对她的宠爱了，没想到他竟然怀揣着过于超前的男女平等思想，打算让她成为接班人？！
姜山穿越来之后只见过这个直男癌三哥，大哥姜飓远在洛阳，在司空手下做事，二哥姜枫在外游学求道，常年不归家。按照这个年代的逻辑，姜飓才是言正名顺的继承人人选。
……她是真的搞不懂这对父母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山自然不会推辞好事，但她谨慎惯了，总觉得这背后藏着别的事情。
见眼前的女儿神色复杂，姜望只以为是女儿不想与父亲刀剑相向，叹了口气。
常胜将军一根手指撇开姜山的剑刃，道：“晃晃悠悠，能威胁什么人！”
“您是我爹啊，还用得着威胁？”姜山松了口气，把姜望拉了起来。
姜望眼神复杂地说：“若是你有朝一日上了战场，为了你率领的兵士，哪怕是骨肉至亲，也得刀剑相向。”
姜山手一松，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爹……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都让您再好好休息了。”
姜望躬身拾起了姜山的剑，递了回来，“若是在战场上，握着兵器能活，一旦松开，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姜山愣了愣，“是，女儿记住了。”
“我得去营里看看了，你休息会儿便继续练吧，反应虽然够快，但是出招太软，下次要是还这样，我便不教你了。”
“是。”姜山应道，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姜望每次都这么说，但也就只是说罢了，没哪次认真过。
目送着姜望离开，姜山心事重重地走到场边。
虽然姜望平时就爱说教，但姜山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交代遗言一样的口吻，根据她多年看文追剧的丰富经验，一般这么说的人，后来都……
呸呸呸，怎么老想这不吉利的事情。
“山儿，过来。”姜夫人朝姜山招了招手，声音柔美得像个二八少女。
姜山熟稔地小跑过去，蹲在姜夫人身旁，仰着脑袋让对方擦着脸畔的尘土和汗渍。
如果说姜望像是戈壁滩上迅捷烈性的骏马，那姜夫人便像是静谧湖面上含苞待放的莲花。
可真的很难想象，这朵水乡的莲花，却是能指挥守城的女中豪杰。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特殊的父母，才能养出姜山这么个一点也不女德的“奇葩”吧。
“知道你爹为什么今天这么说吗？”
姜山摇了摇头。
姜望不是个善谈的人，也很怕尴尬，每当要说教的时候，总是把姜夫人拉来顶缸。
“你爹这次山谷中遇袭打击很大。这些将士大多都是随着咱们家一路从凉州来了蜀地，生死相依，倒是胜过了不少亲戚。你爹他行军这么多年，也不是不知怀疑，但他却没想到这么多年的苦日子都过来了，竟然会有人在这安定下来的时候叛变。”
“原来如此！”姜山恍然大悟，“可爹之前从来也没说过学武以外的事情，今日怎么……”
姜夫人递了一碗水给姜山，问道：“山儿，你为何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