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眼前的少女披散着绸缎般丝滑的长发, 湿漉漉地搭在肩头，而她那双灵动的眼眸也是湿漉漉的，像一头还未离开父母的懵懂小鹿。
若非他刚才亲手和姜山交手, 怕是也不会相信这小动物般的姑娘竟真有着能驰骋沙场的战力。
其实一开始, 甘宁只是心烦意乱之下来凑热闹的。
之前刘焉派了人来招揽他和部下, 最近便是要他做出决断的最后期限了。
任谁都会觉得, 刘益州麾下已经是他们这帮水贼上岸最好的去处, 可甘宁每当想起那使者眼神中难藏的轻慢, 心中就怒火中烧。
——就连使者都如此, 可见刘焉对他们的态度有多恶劣, 兔死狗烹只怕只是早晚之事。
若只是他一个人, 只怕那者走不出他的地盘就要去见了阎王。但他手下还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 若是开罪了手握重兵的刘焉，他自己倒是能杀出重围，但那群弟兄就是必死无疑。
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当水贼, 二是去投奔刘焉现在的死对头姜望。
若选前者, 虽不至于立刻和刘焉正面冲突, 但现今他们名声已盛，不管刘焉姜望谁最后胜利了, 只要腾出手来就一定会对他们下手, 夺回沿江的绝对控制。
而且换个角度来说，甘宁自己也不愿意一辈子就干这劫富济贫的勾当。乱世出英雄, 他自己也想搏一搏。
若选后者, 则投奔的时机就很重要了。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让人领情，甘宁必然要在姜望最需要的时候去投奔他，才能获得最大的效果。在听说了姜望之女带领的军队就在附近, 甘宁便打了去实地考察的心思。
若是这姜大小姐只是运气好，实力却是被夸大了，那他就拿她当跳板，到时候再一道在姜望面前邀功露脸。只是甘宁也听说过姜望手下的班底都是从凉州开始就跟随他的，忠诚又英勇，他一个贼寇出身的很难打入核心。是以这种情况并不是甘宁最期盼的。
而若是这姜大小姐如同传言中的一样，年纪尚小就文武双全，潜能无限，他甘宁也不介意把宝压在这么个小姑娘身上。一来姜大小姐现今大多没有自己的班底，他这还能赶上来得早，日后地位定然不低。二来若是姜大小姐伤仲永或是嫁人，他有了益州高层的人脉，想要再转投他人也有更多的资本。
甘宁说道：“打家劫舍做几年差不多了，这战乱世道又哪来这般多合适的目标让我们劫？况且就算我们是劫富济贫，但这只救得穷苦百姓数日，却救不得他们一世。”
“那你为何认了我当主公？找我爹不是更好？”姜山问道。
“主公就这么不信自己？”甘宁突然笑了，“但凡你是个男儿身，你身边怕是早就围满人了，哪还轮得到我。况且说句冒犯的，我贼寇出身，姜太守手下人才济济，怕是也瞧不上我。”
听了甘宁的解释，姜山这才由衷松了口气。
虽说这是刷好感的游戏世界，但之前郭嘉和荀攸的好感来得太容易，多少让她觉得不太有真实感。
甘宁的理由虽然直白，却合情合理，这对于社畜思维的姜山来说，反倒是最能没有包袱接受的理由。
姜山看向了一旁早不知出神多久的小喽啰，问道：“那你打算带着你的手下们一起，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虽是一起行动的兄弟，但人各有志，我会放他们自由选择，若有人还想跟着我，我也不会丢下他们。”甘宁说，“主公不用担心这些家伙吃饭的事情，我好歹也有些积蓄，自己的兄弟还是管得了的。”
姜山点头应允：“你倒是想得很周到。”
然而，姜山接受得过于顺利反倒让甘宁有些不安起来。
“虽说这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主公你答应得是不是也太爽快了？”虽说是拜了主公，但甘宁心中还是不由得为姜山这“没常识”的小姑娘操碎了心，“再怎么说，我也是贼头子出身，主公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对谁都这般信任了。”
突如其来的防诈骗说教让姜山瞪大了眼睛。谁能料到这新来的手下第一件事居然是说教呢？
不过尽管如此，姜山却也不觉得甘宁逾越——哪有人拿自己当反面教材来居高临下的？
少女微微一笑，便如同盛放的芙蓉般明艳动人。
“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怕是我的坟头草都齐腰高啦。不过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甘宁不由得耳根子一红。他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得亏这主公是个小姑娘，换个心气高些的，怕是已经结下怨了。
“若是那样……自是最好。”
“不过作为主公的确应该兼听则明，若是你以后觉得我的决定有何不妥，尽管说出来。”
“自是听主公安排。”
两人一番商议之后，甘宁便立即带着亲信回去处理善后事宜，并和姜山约定了半个月之后在蜀郡汇合。
告别了甘宁之后，姜山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便踮着脚尖偷偷溜回了自己的营帐中，准备再补个觉。
“真巧啊，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能碰到阿山出门夜游。”
姜山被吓了个半死——她耳清目明，居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是郭嘉倚在她的营帐外席地而坐。似乎是一直没动弹，又是在阴影中，难怪她没及时发现。
“原来是你……这大半夜的，奉孝兄不好生休息怎么在这里待着！”姜山望了望四周，发现没有人过来，又压低了声音，“有事进来说吧。”
“倒也不用，嘉只是夜里睡不着到处逛逛……阿山没事便好。”
姜山心里突然响起了警铃——郭嘉和荀攸自从与她亲近之后都没有再用名字自称。
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嘉这……难道是在闹别扭？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的同事，吵架的时候最喜欢阴阳怪气，越是生气越要礼节周到让人浑身不自在。
想到这里，姜山突然很想笑。
没想到鬼才也会有如此像少年人一般耍脾气的时候。
姜山一点也没觉得不耐烦，反倒还有些开心。
“对不住，让奉孝兄担心了。我只是想趁着无人的时候洗个澡，若是在帐中洗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郭嘉的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这大冷天，你竟然洗冷水澡！还在外边待了这么久，生怕自己染不了风寒么！”
姜山乐了：“那你衣襟敞这么开不也是要染风寒？”
说着，姜山伸手便把郭嘉那习惯性半敞的衣襟给拉拢了。
“唔！”郭嘉闷哼一声，脸上顿时红透了，慌乱地侧过脸去。
姜山一怔：“你哪里不舒服吗？我方才应该没直接碰到你的身体才是……”
“……不过是老毛病。”郭嘉清了清嗓子，“阿山你怎么可以随便碰一个男人——”
“老毛病？什么老毛病？”这回换作姜山急了。
历史上郭嘉因病早逝人人皆知，之前因着郭嘉只是嗜酒却未出现任何身体孱弱的症状，姜山也没有在意，现在却是不得不重视起来。
“无碍，阿山不必在意。”郭嘉想混水摸鱼过去，一抬头却瞧见了姜山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不由噤声。
“我自幼体质不佳，靠吃药调养身体，是药三分毒罢了，多少有些影响。”
郭嘉虽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是姜山还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了下去。
“是什么药？你这般避重就轻不去提，那这药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郭嘉被姜山那执拗的眼神看得没了脾气，只能老实交代。
“是五石散。”
【系统系统，五石散是个什么玩意儿？】
【花费1功绩点可查阅该词条——】
【查查查，有多详细查多详细！】
【五石散是由钟乳石，紫石英，白石英，硫磺，赤石制成的药物，与酒水混服后能使人浑身燥热，神清气爽，体力增强，与酒水混服效果有加成。也因为服用后浑身散热，服用者皮肤会变得极其敏感。然而此药含有毒素，若长期服用会引起慢性中毒。】
看了系统的解释，姜山第一次看见郭嘉时便觉得奇怪的地方顿时全都说通了。
可笑她刚开始还只单纯以为郭嘉的造型设定完全只是游戏的恶趣味，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理由……
“奉孝兄，算我求你，这药真不能吃。”
“这方子是我幼年被云游神医所救时得到的，这些年过去倒也没吃出什么问题。”
姜山一点也不意外郭嘉的回答，毕竟一个人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习惯，也不太可能是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但要她就这么放弃也是万万不能。
“配药讲究君臣相辅，药性调和，这五石散主要构成都是矿石，性质一致，又没有能压制的成分，吃久了便是毒药啊。”姜山自然是不懂中药的，但这不影响她能编出一套理论来印证自己的观点。
郭嘉见姜山的忧虑发自内心，又安慰道：“我也知这药药性猛烈，是以只有在重要时刻才会服用。我以后少吃便是。”
姜山仍然沉默着。
她知道不能一蹴而就，但既然知道了事情危急，她又如何能不慌？
正在姜山陷入沉思时，郭嘉突然又开了口。
“不过，若阿山是以‘主公’的身份命令我，我自然会听从。”
姜山愣住了，今天晚上她是跟“主公”两个字过不去了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久等啦，今天还有一更哦~
这一章信息量还蛮大的嘿嘿，不知你们能不能看出来呢感谢在2021-02-26 04:55:31~2021-02-28 14: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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