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时间如秋日飘落的银杏一般迅猛，如昙花绽放一般短暂。转眼间，四个女孩便围坐在餐桌前享用晚饭。互相夹菜，互相倒饮料之类必要的寒暄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梁山舟或因年龄最大，似乎做起了主人的样子，招呼着其他三个女孩。

    “大家都喝桃汁吗？超好喝的那种～”梁山舟道。

    没等她们回答，山舟便已起身给其他人倒满了饮料。只是到了沈君瑾面前时，山舟将桃汁放下，转而换成了橙汁。

    “你过敏，不能喝这个。”她轻凑到沈君瑾的耳旁，轻声道。

    “我没……”沈君瑾企图反驳，话却又咽了回去，“好，我喜欢喝橙汁。”

    赵皦坐在沈君瑾身旁，将一切都看了进去。上一次同行而出，沈君瑾调皮玩闹，抢走了自己的桃子味冰淇淋，要不是自己拦着，她甚至还想再吃一个。最后迫于她的小脾气，不得已给她买了杯桃汁，她才开心。

    如此喜爱桃子，又怎么可能过敏。

    对桃子过敏的，本来就是另一个人。

    这个梁山舟，本就不会是一个正常人。

    过分的亲昵，一会儿不符合年龄，一会儿超出年龄。她眼里的沈君瑾决不是沈君瑾，而是另一个人，另一个赵皦无比熟悉的人，那个人在赵皦的心里住了很多年，那个人和沈君瑾长得一般无二，以至于赵皦第一次见到沈君瑾时，就已经把沈君瑾当成了她。哪怕时至今日，她和她已经分离多年，她和她已在一起多月。赵皦仍在心里将沈君瑾当作了那人的替代。她不觉得自己爱的是沈君瑾，她仍认为自己只是在弥补自己的亏欠。

    赵皦从不喜欢看别人哭，从不乐忍别人闹。可因为沈君瑾像极了她，无论沈君瑾做什么，她都只管宠着忍着。那夜她看见沈君瑾蜷缩在墙角，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当年无助的那人，看见了当年因自己而失去性命的那人，于是她义无反顾，冲去抱住了沈君瑾。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心中多年的愧疚被慢慢缝补。从那以后，她加倍地对沈君瑾好，以此面对自己从不敢面对的过去。

    可，梁山舟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样，她的出现不过几个小时，却唤醒了赵皦心底无限的回忆。

    梁山舟对待沈君瑾的方式，与赵皦当年对待那人的方式如出一辙。甚至连那人的习惯都照搬到了沈君瑾身上。

    这太像了，像的让人害怕，像的让人渴望逃离。

    接下来的一顿饭，梁山舟或刻意，或无意，不断地展示着赵皦害怕却熟悉的细节。

    “小圆，番茄给你吃，你喜欢吃酸甜的。”

    （“川舟，你最爱吃酸甜的啦，番茄都给你吃。”）

    “诶！不许再添了！你每次都贪嘴，橙汁一喝多了又胃疼。”

    （“川舟不许喝了！又忘记喝多了胃疼的感觉了？”）

    “啊！这里居然有香菜，我先拿走了，小圆闻不来这个。”

    （“老板，别放香菜啊，你记得的，川舟闻不来。”）

    …………

    可，面前的沈君瑾怕酸，从不吃番茄，喝橙汁从来不会胃疼，不爱吃香菜却没到闻不得的地步。

    这些，赵皦都知道。

    沈君瑾以渴求的眼神望向赵皦，可那方却只呆滞着，一言不发。

    沈君瑾，不是她的川舟，她意识到了，体会到了几个月以来第一次的失落，第一次的不安。可心底似乎又有着一种奇怪的感情支撑着她在接到沈君瑾的目光后，对沈君瑾挤出笑容；支撑着她，保留对沈君瑾本人可贵的爱意。

    她只觉得对两个女孩的亏欠同时涌上心头，掐住咽喉，让她透不过气，让她落了眼泪。

    这一顿饭过于奇特，沈君瑾不明白为什么赵皦突然哭了出来，不明白梁山舟为什么记住了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细节。她只听叔叔提起过，梁山舟有一个早早去世的妹妹，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现在应同自己一般大了。

    若梁山舟把自己当成了妹妹，那赵皦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梁山舟离自己太近？为了山舟给自己夹菜？这都说不过去。

    今天的赵皦也过于奇怪，自见到山舟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可即便如此，赵皦的那滴泪还是像落在了沈君瑾心口一样以至于在自顾不暇，懊恼不解的时候，她心中涌现的第一想法仍是抱住赵皦，给她安慰。

    那是她的月亮，月亮的脸上不该有泪痕。

    “小赵不哭了。”沈君瑾的声音没有平静的一丝波澜。

    可无论沈君瑾怎么安慰，赵皦都没有回答。她抬起头看向沈君瑾时，泪水朦胧，迷住了她的双眼。雾蒙蒙的一片，沈君瑾更像她喜欢的川舟。

    “川舟……”这声音细小，喃喃。

    沈君瑾只听到了一个舟字，便觉着应是山舟的举动让赵皦不适。虽然这是已在心中排除了千万遍的答案，但那小赵的话，一切又有了可能。

    这一次，主动抱住对方的是沈君瑾，安慰对方的也是沈君瑾，心里不解而悲伤亦是沈君瑾。

    但，她面对的是她心中的月光，是第一个在黑夜给她希望的人，因此最重要的不再是自己。

    “她说的话，我都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