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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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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红点出现时,柳真真不知道是谁,等到看清对方的id后,她神情错愕,如果不是汽车安全带束缚了她,差点一蹦三尺高。

    前段时间热搜闹得很大,她当然知道是谁,大家都说他是一个神通广大的人,他揭露了太多秘密,可这样的人,对方为什么找上她?难道对方知道了什么?

    她、她后悔了。

    好人自然无所畏惧,可她不是好人,她的立场太混杂,她的顾虑又太多了。以至于的对话框亮起时,她第一反应是惊恐和心虚。

    她飞快地删掉那条求助。

    又想关闭对话框,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对面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一句话跳了出来,发了一条:“别怕,我是来帮你,你心存某种难以言说的顾虑是吗?”

    少女愣在原地,心口一紧。出租车前视镜里,她嘴唇开合几次,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我可以为你们证明。”

    这对话没头没尾,寻常人也许看不明白,八成还要怒骂一句谜语人滚出江州。奈何柳真真处在迷局之中,瞬间就读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是:我能在警方面前证明你们没有包庇窝藏收容,你们是无辜的,是遭到胁迫的。

    其实……

    这句话未必有她读明白的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对方的台词就是这样。

    柳真真眼泪差点就下来了。最终她忍受住了,晶莹的泪水没有流淌下来,在眼眶里打转。

    她一字一句地打下一串话:“,你是网络大红人,我很感谢你看到我的求助特地找上我,可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啊……”她的顾虑,她的纠结以及她深深的痛苦,都无法一一言说。

    她在学校里不敢跟朋友说,怕遭遇异样的目光,她怕事情闹大了,她的身世曝光,她更不想背负“杀人犯女儿”这个外号过一生。

    流言蜚语是一把把利刃,会将一个人逼上绝路。

    所以她无人可以倾诉。

    &是一个陌生人,对方似乎还知道一些什么,她才敢张口。

    柳真真不敢报警。

    矛盾如她,又希望有人能透过茫茫人海,洞悉她的处境,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实际上她心中重重纠结,还有无法言说的羞耻,通过动态的闪回片段,江雪律一一都看见了。

    在女孩心里,这不是简单的报警不报警的事情。

    原因一,她母亲柳慧娟是父亲手里的人质,报警恐怕会打了玉瓶,她母亲会遭到报复,没有完全的措施她不敢。

    二是“包庇”这个界限太模糊了——

    母亲柳慧娟曾经跟女儿的对话,“真真别去报警,警察不会相信你的,你知道……一个男人在外逃亡二十年,却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是什么概念吗?我们母女俩在警察眼里并不清白。”

    这话如同一

    盆冷水,让柳真真全身透心凉,深入骨髓的寒意。没错,她的年龄成了她母亲这辈子撇不开的嫌疑。

    她的血缘父亲是田波。

    可田波在外边二十年,她却只有十六岁,警方不是能被随意糊弄的傻子,这致命的漏洞完全在告诉他们——这俩男女之间藕断丝连。

    “田波在逃亡期间还跟妻子接触过,说明他回到过辖区,而我们警察一无所知,你们说,这还不是包庇?”

    “我们警察早就怀疑柳慧娟跟田波私底下多有接触,连孩子都生了,这妥妥的就是铁证!说不定她私底下还给田波一些钱财,让田波能一直在外边逃匿。”田波跑太远了,警察大江南北跟着跑,抓都抓不住,自然怀疑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最大的怀疑对象自然是柳慧娟。

    南湘警方怒不可遏,这个案子破是破了,可嫌疑人逍遥法外,闹得当地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田波会来入室抢劫杀人。

    柳慧娟无比痛苦地告诉女儿:“早在上个世纪末,南湘警方就已经怀疑我了。我跟他是夫妻,南湘警察认为,他逃亡之前,一定有把去向告诉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他杀过人、要逃跑我都不知道……”

    女人嗓音沙哑到失声,眼神一片浑浊,“后续警方又在家里的砖瓦房里发现了两千块现金和一小块金子,我都不知道这个地方藏钱了,还藏了那么多,他们认为这是田波留给我的。”

    谁能明白她悲哀的心情。

    嫁错了一个男人,她这辈子全都毁了。

    柳慧娟永远无法忘记,她被请进警察局里的一幕。警察怀疑地盯着她,“你和田波是夫妻关系,十里八乡都说你们夫妻感情很好,他要逃跑之前,什么都没跟你说?你别包庇他!”

    她当时年仅二十出头,坐在审讯椅上不断惶恐摇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

    另一名老警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略微拔高了音量,似乎想透过一双火眼金睛看她是否说谎。

    “那藏在墙缝里的两千块钱,你又怎么解释?他入室抢劫了两万现金,就留了十分之一给你,他很看重你啊。”

    “这件事不简单,建议你想好了再回答,不要总是一问三不知。”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刻柳慧娟简直跳了黄河水也洗不干净,后续的事情柳真真也清楚了,因为柳慧娟说:“案发后,我被辖区警方要求在本地停留五年,五年内不得离开户籍所属地。”作为嫌疑人家属,她哪里也去不了。

    作为一个良民,她前半生从没有进过警局,可认识了田波后,事发后,当月她被传唤警局的次数就超过了十次,两只手掌都数不清楚。

    那个男人害苦了她!

    破案压力压在南湘警方身上,南湘警方找不到田波,只能把她这个最后一个接触人,更是枕边人,当做案件突破口。

    “第二次他用公共电话亭给我打电话,说他要回来…

    …”

    她甚至也不无辜。

    因为这二十年内,田波确实跟她有过几次接触,每一次都是借钱,没办法,田波威胁她,“办了酒席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你敢报警……你想死可以试试看,你跑得掉,你爹你娘跑不了。”

    俩头发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头老太,男人身强力壮,一只手就能制服,并拧断他们的脖子。电话听筒里传来阵阵笑声,如喜食血腥的秃鹫,以父母做威胁,柳慧娟根本不敢报警。

    田波真的杀过人。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句话更是如诅咒一般死死缠绕着她,她一向怯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柳真真越听,通体生寒。

    别说是警察了,如果她不是柳慧娟的女儿,听到柳慧娟这些话,她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身份实在太不做好了。她母亲这样子的行为,有谁能证明她主观意愿上没有想要包庇。

    什么是包庇?

    明知对方是罪犯,还为其提供隐藏住所、财物,便是包庇窝藏。

    换言之,因为信息差,柳慧娟在警方那里有撇不清的嫌疑。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证人,能证明她遭遇过生命胁迫。

    因此柳真真并非不愿意报警,她是不敢报警,她想把人渣父亲送进去,但她不想失去母亲。

    正是前所未有地捋清楚,柳真真才痛苦到极致。

    &:“我知道你的顾忌,你快去报警并让母亲去自首吧,一切还来得及,我会给你们当证人。你幻想中的日子会有的。”

    柳真真幻想中的日子是什么?

    自然是她十五岁之前,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贫苦却也甘甜,没有杀人犯父亲这个阴影。简单来说,她很渴望回到从前。

    柳真真:“???”

    少女有些哭笑不得,你跟我们家是互联网上萍水相逢的陌路之人,你怎么给我们家当证人?

    &:“警察会相信我的。现在没时间多说了,你快点报警,否则一切都迟了。”

    柳真真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口气,下一秒被催促得紧张起来,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什么太迟了,为什么太迟了?

    原来是警察已经查到她们的居住地,并准备上门了。

    如果她不是提前一分钟报了警,主动交代事实并举报,她的嫌疑也几乎洗不干净。

    江雪律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他回望天边,苍穹之上一片晴朗蔚蓝,少年嘴里却忽地吐出了一句:“不好。”

    ——

    上门的两名警察,成熟一点的是蒋飞,年轻的是齐翎。

    齐翎念出手机上的户籍资料:柳慧娟,女,汉族,47岁,小学肄业文凭,是重大在逃嫌疑人田波的妻子。没有法律事实婚姻……户籍在千灯区白马东路9号老小区六楼。

    从照片上看,柳慧娟是一个面相清秀懦弱的妇人。

    手机一划,后边是她女儿的照

    片。柳真真,女,汉族,16岁,在第二中学高一读书,生父疑似田波。

    少女的眉眼有点像,但更像母亲。

    这时候江州市刑警支队已经怀疑,田波藏在老婆女儿家里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肯定。

    总之,他们要上门走访调查。

    不敢打草惊蛇,齐翎他们没有穿警服,他们远远把车停在不远处的楼下,伪装成物业上门。

    上了六楼。

    他们敲了敲门,“你好,物业!来查你们房屋漏水。”

    里边没有动静,一片死寂,如果不是核对了好几遍地址,又看到门口崭新的红色对联,明显是今年二月新贴。

    齐翎都以为自己找错地了,这个地方八百年没人住了。

    蒋飞摸了一下门上的灰,“有人住。”所到之处都是生活迹象。

    齐翎面色凝重,下意识东张西望:“蒋哥,没人应啊。”

    蒋飞经验老到,冷笑一声,嘴里咬着的烟一晃一晃:“窝藏罪犯,自然不敢应。”这里是老式居民楼根本不隔音,连续不断的敲门声,连楼上都听到了,门里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的直觉告诉他。

    不出意外的话,田波就在这栋楼里躲着!这老油条,惯会东躲西藏,如果不是他的身影曾被天眼捕捉到,他们都不敢相信,对方辗转来到江州了。

    又敲了两下门。

    还是没人应,

    蒋飞走到楼道中间,往高楼层一探,看到了空调外机。这种老小区,空调外机基本上都安装在墙上风吹日晒,驱动时会发出嗡嗡噪音,而这一刻——空调机是安静的,蒋飞努力踩着水泥围栏上去,伸手一摸,机体是热的!

    这说明这台空调机才关,刚刚有人在家!

    蒋飞当机立断:“试着打一下柳慧娟的手机号码。”

    齐翎听话地翻出户籍资料上的联系电话,摁响了号码,只听门板背后一串声音响起,两名警察脸色都变了:果然真有人在家!

    这一刻,两名警察也不装了,立刻撕开物业的假面,露出锋利严厉的面孔,重重敲门道:“开门,我们是公安局的!”

    还是没人回答。

    蒋飞闭了闭眼,把烟掐了:“找人来破门。”这句话充分说明了他们的决心,要摇人了。

    ——

    门后边,有人暴躁地暗骂了一声,是一个男人。他胸口不断起伏,手里拿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刀,架在一个女人纤细的脖子上,低声怒喝道:“是不是你报警了?柳慧娟啊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报警,你敢背叛我?”

    女人惊惧不已地望着门,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我没有,不是我……”

    “那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你说啊!”他的面容扭曲如同魔鬼,看上去十分狰狞。刀锋稍微一用力,一道血迹往下流淌。他是世纪前的逃犯,流亡的日子里,他已经努力自学现代科技,知道国内发展日新月异,不过他学习都是偷偷摸摸,警匪天然对立的局限性,让他不知道

    警局的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是天眼曾捕捉到了他,第一时间向当地警局发出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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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柳慧娟哭得声泪俱下。

    田波眼神一冷,想动手杀掉她,这时他听到了不断跳动的电话铃声,刀子翻转,他刚想动手,一阵尖锐炸雷般的铃声令他慌了几瞬,下一秒又听到了外边警察说要破门,他心神彻底大乱,当下来不及做什么。他冲回房间,收拾了一些财物衣服。

    没等破门成功。

    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惊恐的女人,蒋飞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柳慧娟,一点好脸色也懒得欠奉,“窝藏罪犯,带走。”齐翎冲上去给她戴了手铐,其余人持枪冲进房屋,“田波!你被捕了!不许动!”

    他们把卫生间、卧室和衣柜通通打开,什么也没发现,不可能啊。搜刮一圈后,众人回到客厅,心情万分不敢置信,脸上接二连三闪过恍惚、错愕和怀疑等情绪,嫌疑人不在,难道是蒋队一开始判断错了?可他们搜查过程中确实发现了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一刻蒋飞终于意识到事情大条了,脑中那根弦直接崩断,他忍不住憋出一句话:“草!”

    嫌疑人插翅膀飞了。

    他怎么忘记了,嫌疑人是干什么的?

    竟以为这是六楼对方就不敢了。蒋飞快速冲到阳台,所有警察慢了一拍,但整体也不慢,大家低头一看,看清楚了空调机上一层厚厚灰尘上,上边有两根手指印和一个男人的脚印。

    手指印是蒋飞测试空调机烫不烫留下的。

    这男人脚印是新鲜的。

    大家不敢相信:卧槽这可是六楼,逃犯居然真的从六楼绕过他们跑了!

    这还得了!

    大家迅速冲出房屋,一路上蒋飞解释道:“大家都知道96-05年特大入室抢劫杀人案吧,田波干的,他正是通过爬水管,踩着空调外机入室行窃。”换言之,这畜生特别擅长攀爬。

    大家都以为这畜生老了,快五十了,八成爬也爬不动了。

    没想到当空就是一个巴掌甩过来,告诉他们,人家不仅能爬,甚至破纪录了。六楼啊六楼,消防员都不敢这么干,这是什么身体素质。

    逃亡在外抱头鼠窜的日子,净锻炼身体去了是吧。

    坏了坏了!

    嫌疑人跑了!

    刑警队吓坏了,风风火火地冲下楼去。

    田波是什么人?

    曾经犯下过多起命案的通缉犯,是亡命之徒,他要是成功逃出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还好他们速度快,很快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

    蒋飞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照片,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田波!对方手里还拿着一把刀。

    “快快快!”

    他们迟了一步。

    发现警车追在屁股后边,田波暴怒了,他知道自己八成跑不掉了,凭空爆发了一种冲动,他蓦地冲进人群大街里,伸手抓住了一个小

    ()女孩。“不许动!”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街上流动的人群瞬间一片哗然,大家这才发现,有一份持刀疯子,抓了一个小孩。几名穿警服的男人艰难地跑了过来。江州市群众多热心肠,大家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大概是什么情况,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疯子挟持一个孩子!!!”尖利的尖叫声在街头响起。

    完犊子,一见到这场面。

    蒋飞差点没晕过去,持枪的手在颤抖。

    他们刑警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田波这种有杀人前科的逃犯,本就是报复社会的亡命之徒。可谁也没想到,这畜生被逼到绝境后,竟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挟持人质,发疯起来竟如此癫狂。

    一股懊悔的情绪在蒋飞胸腔里激荡。

    “你们警察别过来!通通给我退后!”

    田波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他眼底隐隐发怒,歇斯底里地挥舞着菜刀,谁想靠近,他就死死掐住小女孩的脖子。

    小女孩吓傻了,一动也不敢动。

    她就像一个木偶,牢牢被控制住,小小的脸蛋都因透气不足涨得红肿铁青。

    “田波!你别挣扎了!更不要冲动!”

    一看孩子情况不好,大家都不敢往前,只能隔空喊话。

    “我凭什么不挣扎!”田波变本加厉,脸上青筋暴起,眼中血红,不忘把刀子勒得更深,“你们退后!都给我退后!否则我杀了她,我手里已经有过人命,差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我姓田的说到做到!”

    什么!?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所有围观群众都吓坏了,连忙停住脚步。

    这一幕在现场警察眼里,简直像极了历史的重演,什么历史?二十年前,田波入室抢劫,杀的就是一个小女孩,案发时年仅十岁。二十年后,又一个小女孩成为他刀下人质。这畜生也只敢对妇孺儿童下手了。

    “蒋队,开枪不?”其他警员努力稳住紊乱的心情。

    “手里有人质,这怎么瞄准!?”蒋飞气急败坏又口气懊恼。

    如果说之前还有开枪的念头,短短几个瞬息过去,蒋飞是彻底打消了,他主动后退了一步,“全体后退,放人!”

    田波一听大喜过望,他转身就想跑。

    忽然猝不及防之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书包,裹挟着撕裂的破空之声,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之上。剧痛之中,田波不仅头颅疼痛,牙齿还磕到了舌头,令他眼前足足黑了两秒,口中泄露了一声闷哼,他踉跄了两步被击倒在地。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吓傻了。

    这哪里来的书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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