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章 活下去
屠门圣母拄着她的龙头拐,外型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蜗牛。
她的嘴唇艳红,眉毛笔直锋利,过厚的粉成功遮盖住了她粗大的毛孔。
她头发稀有,为了形象只好常年佩戴假发,而这又加剧了脱发,实属恶性循环。
她喜欢抽最冲的烟,喝五六十度的酒。她喜怒无常,性情多变,尽管如此,她依旧纵横四海百余年,因为大多数“人”还真惹不起她。
大家对她的过去知之甚少,只听说她家原来是杀猪的。而她宰杀第一头猪时,还是个幼童。邻居偷偷说她是天生的恶魔。
她不是天生丑陋的,是因为一段感情彻底伤了她的心。在猪圈里崩溃一夜以后,她的脸就全毁了。
在阳光下,她用杀猪尖刀刺透了背叛者的脖子。刚好他的新欢也在场,她便一起送他们去了西天。
然后把他们肢解炖了,让村里村外的几条野狗有了三天狂欢。
谁敢管?连最爱扯老婆舌的那些个阿姨大娘,在那三天里,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闭门不出。
从那天开始,圣母开始了她的屠杀之路,刚开始她都是偷偷摸摸的,后来她的胆子越来越大,手段也愈加高明、残忍,便开始光明正大地作案。
在她两百岁那年,她收获了“屠门圣母”这个称号。对于这个称谓,她欣然接受。她亲口说的:没错,这就是我。
她在交叉路口见到了等待多时的白袍子。刚一见面,她们就开始剑拔弩张。
圣母平生最恨长相俏美的女子,对她们的排斥已经深入骨髓。
白袍子问她要“人”。
她冷笑一声,说道:“小姑娘,你真不知晓我是什么‘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白做了最大的让步。
老婆子却不领情。她讲:“我直说了吧,小黑现在属于我,从此跟你再无瓜葛。”
白问莺说:“不管怎样,我都要见他一面。我要听他怎么说。”
“嘿嘿嘿。”圣母咧开她的嘴角,呈上翻的钩状。
她说:“还有这个必要吗,难堪的是你。”
“有。”白问莺极度坚持。
圣母如她所愿。圣母拨开斗篷,将藏在里面的黑袍子放了出来。
可是,眼前的黑袍子,彻头彻尾地变了一个样。白问莺被震惊到连呼吸都困难,她摇头不承认,不承认那是她深爱着的“男人”。
可是他赤裸的身子,她怎能不认得?
他们四目相对,对视着,对视着,短时间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白问莺的渴求始终得不到回应,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以至于一向要强的她愣是泪洒当场。
屠门圣母用她沾满鲜血的那双手,掐着玩弄着黑袍子光溜溜的屁股蛋子。
与此同时,她跟白问莺说:“记住我的话大妹子: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美色就像是擤过鼻涕的纸,唯一的归宿就是把它丢弃到垃圾桶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然后她又对黑袍子说:“小黑,我看她好讨厌,快把她赶走。”
黑袍子听了立马像狗一样冲白问莺疯咬。“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白往后退的同时又哭又笑。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哪怕有再多再多的不舍。
最后再看他一眼,从此一刀两断,各自天涯的一边。
“等等!”老圣母看她真走了,突然叫住了她。
那一刻,白袍子误以为还有转机,但是哪有那么多的好事,屠门圣母只是把一块手帕撇到了她的手上。
手帕上有黑袍子写给他的诀别书。
白看了黑袍子最后一眼,他剃光了头发和眉毛,右面的脸上刺着一个大大的狗头,以此向世人证明,他是屠门之狗。
这是黑袍子自己的选择。
做屠门圣母胯下的一条狗,他心甘情愿。
为了能够活下去。
圣母抖了抖斗篷,他扭头消失在白袍子的世界里。
圣母走至与白问莺齐肩,小声对她说:“十年以后,我把他还你。要是你不嫌弃。”
“啊!”
白问莺用尽全身之力向老婆子发起攻击,后者磕了一下拐杖原地消失,她的那一拳只打到了空气。
“啊!啊,啊哈啊啊啊”
她撑不住,慢慢蹲了下去,接着干脆坐在黄土堆上。扬起的尘土使她的白衣不再光鲜,而她也哭成了泪人。
就在她摇摇欲坠,将要栽倒的一刹那,长蛇怪斯南像闪电一样出现了,并且顺势将她揽在怀里。
白把他当成了黑,虚弱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后便闭上了她的眼。
“表姐,表姐”
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长蛇怪心里纵然如火烧炭烤,他也必须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如果他的血是灵丹妙药,他宁愿把血抽干,换白问莺康健。
雨后气温回升明显,空气凝滞闷热,却迟迟等不到风至。在太阳的烘照下,整个山川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怀抱着白袍子的斯南,但凡是能出汗的地方就没有是干的。
就在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好的时候,好巧不巧,那个叫老津的糟老头子,哼着小曲出现了。
斯南见了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喊一边向他奔跑了过去。
老津放下肩上的扁担,问是怎么了。斯南说她太虚弱了,需要救命!
老津用手背感受白问莺的额温,然后又试探性地把了把脉。最后他得出结论,他说:“嗯,脉弱,虚弱。”
“咋办啊老津?”
“上我那去,弄点补的喝,灌几回可能差不多。”
“啥补的啊?”
老津又挑起担子,不耐烦说:“人参人参,你赶紧跟我走得了。”
斯南听了像是打了鸡血,行如疾风,不一会儿就把老津甩掉几条街。
老津在后面只喊:“欸!臭小子,你慢点!你,你跑那么快干啥呢,到家门口,我给你开门,哎!关心关心老年‘人’中不?”
等他到了房前,不由得傻了眼,好端端的大门被撞倒了一扇,不仅如此,屋子里面还一直传来叮叮当当的闹翻天的声音。
“娘啊!”老津扔下空桶,以近十年从未有过的速度冲进屋子。
刚一进屋,看见满地狼藉,他便拍着大腿喊:“哎呀!祖宗啊!快停吧!你找不着啊!”
“找着了!”长蛇怪举着装着老山参的盒子,令老津哑口无言。
“赶紧的吧,泡水啊还是煲汤?”看他急冒烟儿的样子,老津不由得心软了。老津默默接过老参,没再多责怪他一句。
补汤在砂锅里头翻滚,热气飞散。还不等撒盐,泥巴墙外,应该是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忧郁的歌声。
歌手唱着太阳,唱着夕阳,也唱着海洋;他歌唱鲜花,歌唱野花,也歌唱谎话。
他背着他谋生的吉他来到小院,老津问他唱的是什么歌,他说他唱的是《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