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坦然

    秋收到来的时候，白天村里的劳动力都去外面干活了，也就一些老人和妇人留在家里做饭，或是看谷场。　　宁然倒是不受影响，仍旧和往日一样去学堂上课。　　这一日中午，文修在休息，她看了几页书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便出院子看看绿树白云放松一下。　　这时，远远的有嘈杂声传来，她探头一看，发现是村里的人正围着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说话。　　她对这个向来不在意，转头就回去继续看书了。　　等到晚上回去，才从安嫂子那儿知道白天那对陌生男女是村长的大儿子和大儿媳。据说他们还带着一对儿女回来了，不过估计是被人挡住了，白天她倒是没有看到。　　接下来几天，村长家里都没个清静，总是有争吵声传来。渐渐的，就有风声传出来，好像是村长大儿子工作的那家酒庄倒闭了，连他媳妇家里也受了影响，为了还债把房子都卖了。他岳父岳母去外地投奔儿子了，自然不能带上女儿女婿，他们两个就回来了。　　村长大儿子好像是想问村长夫妇要钱去城里做生意，村长倒不是不给，但拿出来的那点对方不满意。然而再多的村长却是不愿意给了，按他的说法是他也得留点钱给小儿子苗苗。　　总之，如今那一家子吵得鸡飞狗跳，村长还好，村长的妻子却是被气得病了。　　到此，那一家子才算安生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宁然也不知道，只知道村长大儿子不知道为什么想开了，打算在村里定居下来。　　这一日，匹山一家刚吃完晚饭，村长却是背着手找上了门来。　　宁然已经开始教申度他们算术了，见状也没在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不想村长却是看向宁然道：“宁然啊，村长爷爷有个事想要跟你商量。”

    宁然眨了眨眼睛，“什么事？”

    “我知道你一直在教申度和申鄂算术，你看……”村长有些吞吐道：“能不能多教两个？”

    说完，他连忙补充道：“放心，也不让你白教，我会给钱。”

    宁然皱眉，想了想问道：“村长爷爷你是想让孙子孙女也学认字？”

    她还真不知道村长大儿子家的那对儿女叫什么名字。　　村长有些羞愧地点了点头，“我家那大儿媳为了这事已经吵了好几天了。”

    大儿媳原本是不肯留在乡下的，还是听说村里有个学者，这才肯留下来。　　至于她动的那个心思……他也不能说一点也不心动，要不然今天就不会走这一趟了。　　在这个世界，平民没有特殊机遇的话，是不可能获得学习的机会的。　　像文修这样的学者，也绝对不会教授平民知识，并非是他们势力或者瞧不起人，而是这样的制度是皇族和贵族制定的，他们若是罔顾，被收拾的就是他们了。　　“若只是认字的话并不难。”

    宁然道：“申度已经学了两千多个常用字，你要是想让孙子孙女学，可以让他教。”

    申度愣了，村长也愣住了。　　“那个……”村长有些不甘心，他不傻，自然知道宁然教跟申度教是两个不同的效果。　　然而，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村长一走，芙丽却是意外地开口问宁然：“你为什么不答应？你若是能答应，以后申度和申鄂进城的名额就有了。”

    在众美大陆，城市是不向普通民众开放的。如他们这样的村民，要进城就需要村长给批条。　　匹山每次进城卖猎物，就需要村长的批条，要不然的话连进城也做不到。　　申度和申鄂哪怕学了认字，将来若是没有村长的批条，也只能窝在村里一辈子。　　虽说，一般情况下村长也不会在这事上为难大家，但若是得罪了对方……　　在芙丽看来，宁然今天的行为就算得上是得罪对方了。　　宁然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匹山就皱眉道：“你不懂就别乱说。”

    既然匹山明白，宁然便也没有多说，只笑了笑就跟着安嫂子回西屋了。　　等他走了，匹山才对芙丽道：“你刚刚不应该说那话，宁然若是教了村长的孙子孙女，村里其他人上门求，她是应还是不应？要是应了，那她就别想清闲了，要是不应，那就是得罪了整个村子的人。”

    “她刚刚的回答就很好，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更没有把人得罪。”

    “至于进城名额……”　　匹山一脸不在意道：“村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现在是村长，等到申度和申鄂长大了就不好说了。看他那两个儿子的情形，想要继承村长之位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他没有说的是，只要有宁然在，谁当村长都不会得罪他们一家。　　到了晚上，只剩下夫妻二人的时候，匹山犹豫再三，还是对芙丽道：“你以后对宁然那孩子好一点吧。”

    芙丽震惊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匹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道：“我心里那个坎是过不去的，但是你是她的亲生母亲，对她好一点没有坏处。那孩子……挺好的。”

    便是他对那孩子有再多的偏见，也得说那是个好孩子。　　在宁然还小的时候，几个交好的朋友私下都劝他对那孩子好一点，那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便是看在她半神的身份，你也不能对她怠慢了。她现在还小，等到大了，谁知道会不会报复你？】　　【就是，哪怕是为了两个儿子好，你也得捏着鼻子对她好。】　　【对啊，我要是你，就对她比申度和申鄂更好。】　　……　　他自认是做不到的，但心里也不是不忐忑，不害怕的，他怕因为自己的意难平让两个儿子以后落得坏下场。　　就这么忐忑着，那个孩子长大了。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孩子看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丝毫不忿，就那么坦然地接受了一切。　　那一刻，他是有些羞愧的。　　就仿佛，自己被一个孩子比下去了。　　宁然愿意教申度和申鄂认字，他是打心里感激的。　　到如今，他也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现实，说出让妻子好好对待宁然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