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嗷呜大哭
这一日，川柏说要去湖边钓鱼。
因为之前有过和川柏一起钓鱼的经历，桃夭心想，川柏大概又是要拿自己当苦力了。
但是，对于桃夭来说，这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便爽快地答应了。
川柏兴高采烈地吩咐松竹准备好渔具。
一行人坐上了马车，来到了王城郊外的星落湖。
然而，到达湖边的时候，桃夭发现，川柏竟然准备了一艘船。
那艘船，规模颇大，大约能同时容纳数十人。
船上的帆布由上等丝绸制成，船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狐狸形象，甲板上铺设着华丽的红木地板。
桃夭愣住了。
她疑惑地问：“不是钓鱼吗？怎么改成划船了？”
松竹抢答说：“大王姬，每年的这个时候，在这星落湖的中心，有一种极其稀罕的鱼，名为翡翠鲤。”
川柏的眼里写满了激动和期待。
他说：“以往，我每年都会来星落湖，只是运气不好，遇不上这翡翠鲤。不知道今年，能不能钓上来。”
翡翠鲤，通体碧绿，身上的颜色或深或浅，如同天然的翡翠玉石一般美丽。这种鱼极其罕见，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川柏迫不及待地上了船，然后回过头来，伸出修长的手，接桃夭上船。
桃夭后退了一步。
桃源村远离河海，桃夭自幼在山林田野间长大，她不通水性，也从来没有坐过船。至于前世，她忙着讨生活，更是没有机会去水边了。
桃夭看到湖面上泛起的阵阵涟漪，不禁有些抗拒。
桃夭咽了下口水，试探性地和川柏商量说：“我能不能不去？”
想了想，她觉得理由似乎不够充分，又赶紧补充说：“要不你们去吧，我在岸边等你们？我来守着马车里的东西。”
桃夭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川柏玩心大起。
川柏故意板着脸，说：“如果你不去的话……”
他的狐狸眼提溜一转，然后说：“那我今天，就只好不教你下棋啦。”
说罢，川柏摊了摊手，故意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桃夭跺了跺脚，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船。
此时，船只在湖面上慢慢地行驶着。
川柏站在甲板上，欣赏着湖面的风光。他惬意地眯着眼睛，尽情享受着微风拂过脸庞的清凉感。
桃夭则待在船舱里，面如土色。
川柏走进船舱，拉着桃夭往外走，“这外面的风景很好，出来看看吧。”
桃夭死活不愿意，用力地抽回手。
看出了桃夭的异样，川柏调侃着说：“哟，害怕啦？”
桃夭嘴硬地说：“才没有。”
于是，桃夭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船舱外的甲板上。
原本，今天出门的时候，天气还不错。但没想到，此刻，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隐约能看到几朵乌云飘浮着。
风浪慢慢变大了。
在前往湖中心的过程中，他们乘坐的船只微微摇晃着。
桃夭感到一阵胸闷，隐隐想要呕吐。她躲在川柏身后，浑身不适。
到达湖中心之后，川柏心情大好，拿起渔具，便开始钓鱼。
然而，旁边的桃夭，则和川柏的满脸欣喜截然不同，她面如死灰。
天色越来越阴，风越来越大。湖面上泛起了一阵阵更大的水波，船只摇晃得更厉害了。
桃夭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跑到船侧，虚脱地趴在船身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开始干呕。
此时风浪很大，影响了鱼儿上钩，正在钓鱼的川柏有些不悦，但还是全神贯注地盯着湖面，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桃夭的不适。
下一秒。
又一阵风浪袭来，船只猛然一晃，桃夭一时没扶稳，竟直接失重掉进湖里。
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川柏疑惑的侧过头来看，竟然看到桃夭就那样消失在了水面上。
他的脸色突变，十分难看。
他几乎是在刚反应过来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直接跳进了湖里。
松竹见状，急了，赶紧大喊道：“来人呐，大王姬落水了！”
船舱里的随从们都赶紧来到甲板上，纷纷加入抢救大王姬的队伍中。
此时，桃夭非常慌张。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心里大声地呼救。
她在水里疯狂舞动手臂，努力地想要制造一些动静，好让别人能够注意到她。
但是，她越是努力挣扎，身体就越是不受控制。水里仿佛有股力量，不断地把她往下拉。
从水面上，根本看不到任何动静，不知情的人只会误以为她在底下戏水。
冰冷的湖水，似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恍惚之间，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在桃夭的脑海里浮现。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面容柔和的女子，正温柔地盯着自己看……
可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桃夭感觉到了窒息。一阵阵眩晕席卷而来，她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沉。
就在桃夭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一双温暖的手伸了过来。
川柏紧紧地抱住了桃夭。
桃夭能感觉到，川柏宽阔的胸膛，温热的身体，还有他的手轻轻拂过自己脸颊的热度。她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她心想：得救了……
然后，桃夭就这样昏了过去。
川柏带着桃夭，费力地往船边游，松竹赶紧伸手去拉他们。
川柏轻轻地把桃夭放在甲板上。
桃夭浑身湿透，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大王姬，醒醒……”松竹在旁边着急地喊道。
川柏紧张地跪在桃夭身旁，他把双手交叠，用力地按压桃夭的胸腔。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川柏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丝毫没有放慢手上的动作。
在川柏的示意下，松竹还在不断地喊着：“大王姬，大王姬……”
他们试图让桃夭的意识保持清醒，但桃夭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反应。
随后，川柏的双唇，轻轻地贴在桃夭柔软的唇瓣上。
他的呼吸温柔而有力，慢慢地渡气到桃夭嘴里。随后，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同步，两颗心好像跳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了。
突然，桃夭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川柏正跪在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醒来时，因为呛水的缘故，桃夭感觉自己的胸腔和喉咙一阵剧痛，如同刀割般的痛。
她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着，又迅速坐起来，继续咳嗽。她的身体本能，正提醒着她把呛进去肺部里的水都吐出来。
待到咳嗽声逐渐减弱，许久，桃夭的身体才渐渐放松，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稳起来。
虽然桃夭每次咽口水时，还是能感觉到喉咙的剧烈疼痛，但她依然很感激，自己能够幸运地逃过一劫。
劫后余生，桃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此时，一阵风吹过，她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川柏看到桃夭已经没事了，才放下了那颗悬起的心。
他摸了摸桃夭的头，然后哈哈大笑说：“你怎么这么笨？就这样自己待在船边都站不稳，竟然还摔进湖里去了。”
川柏还沉浸在自己的愉悦情绪里，放声大笑。
结果，就在下一秒。
桃夭“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口齿不清地嚎叫着，“都怪你，都怪你，我都说了我不来的……”
她的哭声非常响亮，甚至让人感觉到一丝滑稽的可爱，“哇呜呜呜呜呜呜呜……”
川柏慌了。
他手足无措，在原地呆愣了一会，然后赶紧过去，拍了拍桃夭的肩膀。
他的本意只是调侃一下桃夭，没想到桃夭竟然哭了。
川柏努力地想要安慰桃夭，但是，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安慰别人的经验，只好非常生硬地说：“你别哭了，我错了。”
他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
结果，川柏这一安慰，桃夭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这种被关怀的感觉，让桃夭想起了在桃源村的日子。在通玄门，她自由自在，不受约束。在那里，有爱护她的师兄弟，有疼她的师父……
小时候，有一次，她摔倒了，坐在地上大声哭。师父就是这样，在旁边轻声地安抚她……
桃夭落水后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个瞬间得以释放。
看到桃夭越哭越大声，川柏越来越慌张了。他坐立不安地说：“你别哭了，我的小姑奶奶。”
但是不管川柏怎么安慰，都丝毫不起作用，桃夭依然在“哇哇呜呜”地大哭着。
突然，桃夭哭骂道：“你这只坏狐狸……”
狐狸？
川柏哭笑不得。他心想，敢情她这是把平时心里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台词，全都骂出来了啊。
他勾了勾嘴角，觉得有些好笑。
桃夭依然在嗷呜大哭，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
川柏硬生生地憋住了笑意。
他只好轻轻的拍着桃夭的背，轻声细语地安抚桃夭，等待桃夭的情绪平复下来。
川柏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他耐心地帮桃夭慢慢擦着眼泪，手指轻轻拂过她洁白如雪的皮肤。
川柏温柔地说：“没关系，我们不钓了。我们回去。”
于是，他转身对松竹吩咐说：“走吧，我们打道回府。”
听到这话，桃夭的哭声，竟戛然而止了。
川柏感觉到身后的声音突然消失，疑惑地转过头去看。
此时，桃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漂亮的眼眸里面还蓄着泪水，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川柏。
桃夭还在抽噎着，但是她竭力地控制自己，让自己不要再哭出来。
她哽咽着，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哭腔，“我不回去。如果回去之后，你赖账怎么办？如果你不教我下棋了，那我不就白掉下水了吗？”
川柏哭笑不得地看着桃夭。
桃夭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她擦掉眼泪，目光笃定地说：“这翡翠鲤，必须给我钓上来。”
她站起身，面对着湖面，“我们今天钓定了！”
川柏觉得好笑，“好好好，都依你。”
此时，天已渐渐晴了。
两个浑身湿透的人，轮流到船舱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风浪平息了。波澜不惊的湖面，让川柏可以尽情地发挥自己钓鱼的本领。
钓鱼，需要耐心。
川柏细心地观察着湖水的变化，调整着鱼竿的位置，寻找翡翠鲤的踪迹。
锁定目标后，他轻轻甩动鱼竿，将鱼饵投入湖中。
这一刻，川柏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只专注地盯着水面，等待着鱼儿的咬钩。
又过去一盏茶的功夫。
川柏手中的鱼竿微微颤动。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桃夭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
川柏小心翼翼地调整鱼竿的角度，以保持与鱼儿的连接。
他感受着咬钩的鱼的挣扎和力量，耐心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然后迅速收线。
水面泛起涟漪，鱼儿在水中扑腾着，不得不顺着鱼竿的力度，跃出水面。
一条鲜艳又漂亮的鱼，就这样被川柏轻松地钓了上来。
川柏笑着说：“是翡翠鲤。”他把翡翠鲤拿在手上，展示给桃夭看。
这翡翠鲤，确实如传闻所说，浑身翠绿。它的身体呈现出浅绿色的底色，鳞片上还有着深绿色的斑纹，如同珍贵的翡翠玉石一般润泽而美丽，令人惊艳。
它的鳍翅如细绸般柔软，带着水珠的鱼鳞，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让人联想到星空中的繁星。
“真美啊……”
桃夭呆呆地看着，惊讶于它罕见的美丽，竟忘记了呼吸，瞬间把之前落水的恐惧和难过情绪抛在了脑后。
川柏得意地笑了。
一行人从郊外赶回龙城时，夜色已经深了。
川柏先把桃夭送回了王宫，然后才回府。
待川柏回到川府后，廷尉川乌也正好刚从王宫中回来。
回来之前，川乌在王宫中听说大王姬落水了，误会是自己从小调皮捣蛋的儿子故意造成的，于是勃然大怒。
川乌把川柏叫到了自己跟前。
他脸色铁青，大声骂道：“逆子！你又干了什么？”
川柏只是瞟了他一眼，懒得多说，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松竹见状，赶紧留下来，和川乌解释今天发生的事情。
回房后，川柏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刚刚发生的事情的影响，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
川柏让随从找来一个精致的小鱼缸，大概两个手掌大小，边缘雕刻着细腻精美的花纹。
随后，川柏用心地对小鱼缸进行布景和装饰。他在小鱼缸的周围，摆放上精致的石头、沙砾，还有小巧的水草，看起来就像是微缩的水下世界。
最后，川柏小心翼翼地把翡翠鲤放了进去。翡翠鲤在小鱼缸内游弋着，翩翩起舞，宛如一幅活生生的画卷。
川柏准备把这翡翠鲤送给桃夭，赔礼道歉。
他想象着桃夭收到礼物时欣喜雀跃的样子，不自觉的温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