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温淼淼出门前，正好碰到大嫂春丽骑着自行车回来。
下午是他们单位组织统一政治学习，学完就可以提前回家，钱梅花对温淼淼还没有完全放心下来，又要在家腌萝卜脱不开身，见春丽回来，赶紧欢喜地说：“小丽，淼淼去上街想换套新衣服，你也跟着她一起，散散心。”
春丽听话地放下自行车，去屋内换了件红色外套，和温淼淼一起出门。
外面阳光特别暖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们要去的地方名叫易贸市场，位于海城市东街道，主要是卖衣服的地方，那里有一家国营的百货商店，存在有些年头了，自从1979年允许出现非公有制经济后，在百货商店对面又出现一条街，很多个体户在里面卖服装。
要论起衣服样式好看，自然还是百货商店，各色各样都有，因为这个时候做服装的个体户基本还不懂审美，大多数是夫妻一起经营，没有店面，一个摊位就够了，旁边会有台缝纫机，妻子做衣服，丈夫来卖。
如果能租得起小店面的，已经算做大了，很少人会想到进货批发卖。
一路上，春丽基本沉默不言，偶尔温淼淼问一句，她才会回答。
原著中，春丽跟温淼淼基本没有交集，即使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因为都不爱说话，真的就没讲过几句话，另一方面，春丽嫁到温家后一直束手束脚，从未真正敞开过自己心扉。
就比如今天，她早早下班，回家需要写政治报告的，陪温淼淼出来这一趟，只能拖到晚上写，她其实不愿意的，不过春丽出生传统之家，父母是大学教授，从小就教导她女人要尊重礼义廉耻，在婆家必须听公公婆婆的话，因此钱梅花的话她不会反驳。
她的人生，亦是绝大多数八十年代女人人生的映射。
温淼淼忽然说道：“嫂子，其实你不想来可以不来，不要妈说什么你就听着。”
春丽担心她以为自己不愿意，赶紧解释，“不是的，和你一起出来买衣服我很高兴。”
温淼淼偷偷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亲完才想起来买衣服吗？”
春丽摇摇头。
“因为我看上了一个男人，长得特别有味道，我打算去勾引他。”
春丽脸唰一下子红了，勾引这样的词，在八十年代，只有些不正经的人才会说，她没想到温淼淼说得那么自然。
温淼淼笑眯眯，“所以嫂子，这次买衣服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可要好好帮我把关哦。”
这句话，一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春丽问淼淼，男人是做什么的，有正规单位吗？
温淼淼回答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在航天所里工作，这两天我打算去探究清楚。”
“航天所里好，都是科技人才，爸妈肯定也满意。”
温淼淼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你要先帮我保密，底细我还没摸熟呢，千万不能告诉爸妈。”
一旦小姐妹之间有了只有对方知道的秘密，那么感情又会更进一步。
等她们到百货商店时，已经没有从家门口一起出门的尴尬，互相嬉笑聊着天。
毕竟是海城最大的服装店，即使是上班日的下午，店里人不少，温淼淼在里面走一圈，主要看看最近流行什么款式，春丽认真地帮她挑选几件，但比划一下效果都很一般。
淼淼邀请：“我们去对面的小街上再看看吧。”
她们刚放下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春丽撞见了跟她在一个家属大院长大的邻居何婷婷，《八十年代一家人》里有对何婷婷的描写，是个戏份不多的恶毒女配，从小就爱嫉妒春丽，上五年级时，她学习成绩没有春丽好，竟然能想到拿剪刀偷偷给她作业本剪掉。
后来她爸被平反，官做得挺大，何婷婷凭借家庭关系嫁给了一个政委副级干部的儿子，这个副级干部正好是淼淼她哥温伟民的上司，何婷婷一朝得势，欺负过温家好多次。
她打扮得很时髦，穿着一个时下流行的一开到底的布裙子，小卷烫发头，春丽跟她简单招呼一声，何婷婷来劲了，围着转一圈，“春丽，你这件褂子出门（出嫁）前就穿了吧，你都嫁人多长时间了，怎么还穿姑娘时候的衣服呢。”
春丽解释道：“衣服又没有坏，还能穿。”
何婷婷皱起眉头，面露嫌弃，“可是实在太老土了，你说你嫁得什么男人，一件像样衣服都不给你买。”
春丽被她说得脸发烫，想要拉着温淼淼离开，不跟她逞口舌之争。
哪知淼淼站出来，“何婷婷是吧，我看春丽穿以前的衣服也比你身上这件好看，跟个大蟾蜍一样，是不是还涂了口红，知道的以为涂了口红，不知道以为要血口大张吃人呢。”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润了点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可温淼淼怎么浮夸怎么来。
何婷婷被她说得面露扭曲，“你这个臭丫头是谁，一点教养都没有。”
对待敌人，就是要她越气，你越要气定神闲，温淼淼开口道：“说起素质，我还正要问你，我们都是无产阶级，你却到处搞攀比风，随意诋毁春丽同志，还口头上侮辱春丽同志的家属，明天我就要写检举信到机关单位，倒要瞧瞧你家到底是什么做派，这么把无产阶级不放在眼里。”
抓小资派的风口一直没停下来，尤其像这种大院家属，果然何婷婷开始慌了，狡辩道：“我没有诋毁过春丽同志。”
“就在刚才，就在百货商店门口，你不仅诋毁无产阶级，居然还会撒谎”，温淼淼淡定地说：“你完了何婷婷同志，你的问题就是你家属问题，等着上头派人去你家吧，咱们走。”
温淼淼握住春丽的手，踏着自信地步子向前，留下已被吓得花容月色的何婷婷。
直到距离拉开，春丽不放心地问：“淼淼，你真的要写举报信吗？她家属的父亲是你大哥的领导，到时候会不会对你大哥有影响。”
温淼淼忍不住笑道：“我逗她玩呢，看她下次还敢欺负你，对付这样的人，千万不能手软。”
“不对呀，嫂子，原来你这么担心我大哥呢。”
春丽假装不搭理她，“净知道取笑我。”
“没取笑没取笑，我真觉得你跟我大哥特别配，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当着你的面夸过你漂亮，他可经常当我面夸你好看呢。”
这倒是实话，温伟民这个闷骚男，见到春丽嘴就跟被缝起来一样，实则在单位同事和战友面前，他一直以春丽为骄傲，假如两人多沟通一些，也不至于那么多事端。
小街上的衣服，温淼淼更是不满意，不过让她看到了商机，来这儿看衣服人不少的，假如找摊位卖些像百货商店里一样的衣服，价格比他们便宜，那第一桶金就来了。
跟着春丽，两人逛到夕阳下山才回家，到家附近巷子口，温伟民正好下班回来，虽然这时实行的是六休一，下班时间却很早，4点钟就可以回家，当然，晚上休息时间也很早，6点吃晚饭，最迟7点家家户户就熄灯睡觉了。
晚上吃的是山芋粥，饭吃到一半，温家迎来了客人。
正是何婷婷的公公带着何婷婷，过来向春丽郑重赔礼道歉。
领导上门拜访，温伟民起先十分客气，得知何婷婷对春丽说的话后，他脸色一下子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