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共查案程孟结联盟（三）
一剪刀下去，程月知的袖口短了一截，她把玉带递还给孟霁堂，自己无奈地看着破烂的袖口，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成胜问：“怎么办？我们这里可没有女装。”
程月知扯了扯袖子，又看了看满屋子的账册，只得道：“这没什么要紧。”
成胜眼珠子转了转，“这里虽没有女装，可咱们将军还有干净的衣衫，要不你先将就着？”
孟霁堂避到书柜后系好了腰带，阔步走出来，道：“实在抱歉，让你弄坏了衣服。我有些不常穿的衣服，你去换了过来吧。”然后瞪了成胜一眼，他的衣服怎么就是将就？
程月知本还想拒绝，可这样未免显得太矫情。冷面将军孟霁堂都不在意，她何必扭捏作态？两人既然已经成为盟友，互帮互助不是该当之事？况且，着男装对她而言实是平常之事。如此想好，她一拱手，道：“如此也好。月知去去就来。”
房中逐渐昏暗，孟霁堂燃了烛，走到书桌前，翻看着程月知的笔记。只见笔记中画着他从未见过的方格子，每第一行和第一列都有目头，其余格子中填写着数字或是备注文字。他逐渐看出一些门道来，不禁为这样的记录方式拍案叫好。她的记录条理清晰，逻辑流畅，字迹匀亭，本来十分繁杂的账目经过这样一番抽丝剥茧的整理，竟然显得通俗易懂，赏心悦目起来。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种记录方法，将军看，如何？”
他本来看得十分入神，忽听一个清婉的声音问他。他从笔记中抬起头，只见眼前人微笑着站在桌前，面上微微的薄红，不知是因为适才的尴尬，还是因为外面的寒冷。她穿着他极少穿的银白长袍，长袍有些宽大，头发高高束起，用莹白的绸带扎着，没有戴冠，显得雌雄莫辨，目光中盛着暖融融的烛火，晶莹潋滟，裹着一层书香站在那里，更加俊美潇洒得让人动容。她提了问，笑着看孟霁堂。
孟霁堂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局促，他避开她的目光，道：“这个方法很好，十分清晰明了。”
程月知得了他的肯定，很是高兴。她不由多说几句：“前两年我在程家推广这种方法，一开始大家并不信我，但是用了之后，掌柜们都说好，查起账来又快又好。”
孟霁堂看着她，问道：“这种方法看起来简单，要想出来却不容易。毕竟世有定法，有定法不循，要另辟蹊径，要耗费很多的心力。”
程月知笑道：“这不算难。我啊，从小的时候起，就不爱因循守旧那一套。别人说，女子不得抛头露面，我不也成了程小老板？别人说，女子过了十六还没有定亲后半辈子就艰难了，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别人说，我程家七宝铺就应该守着泉州，我不还是把它开到了福建多地？我很是明白，别人总说这不行那不行，那是他们自己的恐惧，却不是我的。他们自己做不到，就害怕别人做到，就用这样一种‘咒语’，想要扯我的后腿，来证明他们并非恐惧，而是‘正确’，哼，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孟霁堂不由嘴角挂起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意：“没想到你年纪尚轻，能想到这些。”
“我年纪轻，您年纪也不大啊。”
“总归比你大。”
“那可不一定。”程月知笑。
“你是己亥年十月生，是不是？”
程月知瞪大双眼，“您如何知道？”
孟霁堂说漏了嘴，不由别开了脸。
“哦，您调查我了。”
孟霁堂道：“程小娘子，你突然冒出来说要报恩，我当然得查一查你。”
程月知不以为意地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战场如此，商场也如此。我若要和一个人争斗或是合伙，我也会尽全力把他查得清清楚楚。”
程月知态度坦率，不卑不亢，言语中就算针锋相对，也会为对方递一个梯子，不会让气氛难堪。这让孟霁堂对她又有了新的认知。
在难得和谐的氛围中，两人用完了饭。
程月知争分夺秒又埋首在了账册中。
孟霁堂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将炭火拨弄了一番，便推门出来。成胜正在院子里等着他。见到孟霁堂，忙上前来说话：“将军好几日不曾好好用饭，今日程小娘子来了，您终于轻松一些了。”
孟霁堂嗯了一声，这话让他的心里略有异样，转而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胡二郎来了。成大正在应付他。”
“可有什么发现？”
“胡家出事时，他人在杭州游玩。平日里，他们兄弟因为年纪差距大，胡坚勇对他如兄如父，感情很不错，那胡二郎靠着兄长生活，对兄长也是言听计从。他脑子比较笨，所以胡家生意上的事情，从来不参与，只专心做个富贵郎君。他娶的妻子也是个单纯懦弱的，夫妻两人感情挺好，妯娌之间也没什么龌龊。胡坚勇一死，这两人便失了方寸，听说大哥大嫂的尸体进了衙门，竟然不敢上门，只在家里挂了白。而且啊，他们被掌柜、货商堵在家里要说法，一出门就被纠缠，到今日才偷偷前来。”
“那他现在要如何？”
“马上就到胡坚勇的头七，他想要把尸体要回去办白事。”
孟霁堂想了想，阔步前行：“我去见一见他。”
来到厅中，正见胡二郎脸色发青，瘫在椅子上，用袖子抹着眼泪，抹掉一片，又冒出来一片。
成大小声对孟霁堂道：“刚带他见了尸体，他看了之后，吐了半天，吐完又晕了过去。刚刚醒，这又开始哭……”
胡二郎沉浸在情绪之中，没察觉到厅中已经多了两个人。等孟霁堂提问时，他才睁开眼泪汪汪的眼睛去找，看到了一个黑着脸、威严无比的男人，禁不住打了个嗝。
孟霁堂道：“胡二郎，你可知你兄长平时可有什么仇家？”
胡二郎打嗝不止，想站起来行礼却腿软，脸色无比难看：“我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