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死亡轮钟
距离大巫祭典，还有16天。
秋日的早晨异常萧瑟。那位形似骷髅的男子费力地推开旅店的木门，在清晨便来到大街上。人还很少，他一边缓步彳亍，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理所当然地，旅店的老板也已经成了他的傀儡。
“变化真大啊……”他喃喃自语道，“十年后再来，好些地方都认不出了。”
他听到身后传来动物踏步的蹄声。一辆马车突兀地停在男子身前。
“真是巧啊……还是说，是他们知道我醒了，在有意巡查呢？”
男子费力地爬上车，坐在后座上，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他说：
“我老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你应该就是「车夫」吧？辛苦你了。”
“没什么。能再一次见到会长大人是我的荣幸。”
车夫深呼吸着，他的身体有些颤抖。
“请问您要去哪里？”
“我听说「厨师」死了？”
“还有「商人」也已经死了。另外「祭司」叛变，「酒保」和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战斗力都有些影响。”
“啊……真是棘手啊。先把我送去「侍者」那里吧，具体的情况我再和她谈谈。”
“明白。需要用时空门吗？”
“哈哈哈，好好好，你终于把四阶时空门学会了，不枉我临走之前白教你。我倒是很想看看，不过这次就算了，先带我在城里转转吧。”
……
大巫祭典后的恢复工事进行得并不顺利，至少在戏子的牵制下，校长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重新搭建大巫祭典的主舞台。但另一边，「工人」与「法师」却还在地下，带着大批的人手加班加点地修缮庞大的仪式用仪器。
这个动作自然被校长看在眼里。
「工人」知道只靠他们两个是不够的，于是他在白天工作，晚上就计划让「店主」用圣灵魔法操控住自己，强制让身体进入不眠不休的状态。工人其实很抗拒这个决定，因为在被圣灵魔法操控的情况下保留意识，会带来远超死亡的痛苦。
而后便出现了一个摆脱痛苦的机会。
第一天的工作开始还没多久，在工人做好区域a的检查、带着手下准备移动到下一个场地时，一位弓着背的小老头便突然出现，抓住「工人」瞬移到了别的地方。那本是个并不起眼的老头，可惜在昨天下午，他的照片刚刚随着演讲稿一起贴到了城镇的大街小巷中，弄得人尽皆知。
校长。
“魂之工忍……”
工人立刻想要施放魔法，但话还没说完，施法动作就被校长强制打断了。而校长只不过是按了按工人的肩膀而已。
“九阶三层可不是闹着玩的。”校长说，“看你的装扮和实力，你就是那个「工人」吧？咱们来谈一谈。”
“什么工人？我不知道……你不如杀了我。”
操控从今夜才开始。如果在此之前就被别人杀死的话，自然能免除那份超过死亡的痛苦。而且为了仪式而死，没有人会责备他。
说白了，死亡只是工人逃避责任的方式罢了。
可是另一方面，「工人」所畏怖的又不止是痛苦，还有死亡本身。在思考一番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让校长杀掉自己的想法。
“别闹了。”校长说，“关于「暗部」的事，早就已经有人告诉过我了。我想知道的是，「戏子」在哪里？”
“你找他做什么？”
“当然是谈判啊、谈判。”校长说，“工人都被你们抓走了，我们用什么？大巫祭典会场要在十几天内重建，大家又都在忙着准备自己的事情，从城镇上来帮忙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
数小时前，镇长办公室中。
“所以，时先生。”校长喝着茶说，“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时沉思片刻。
“我一向没有什么计划。大概……只是玩乐罢了。”
“您的意思是？”
“距离大巫祭典开幕，还有十六天；十二人中有两人已死，还剩十人。那我从今日起每日抹杀一位的话，在距离大巫祭典开幕还有七天那一天，正好将十个人抹除完。”
“距离大巫祭典开幕七天，是外出调查的那些孩子们回来的日子……”
“正是如此。”时说，“大巫祭典还有擂台赛，他们还要准备吧？所以我想给他们创造一个平稳的环境，至少也要让圣灵魔法教会的一切化为死水、不再变动。”
“可是……”
校长停嘴了。看着悠闲、淡定饮茶的时，他忽然觉得时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让这场游戏结束得太快，变成无趣的对局而已。
“一天一个……这是什么死亡轮钟吗……”
校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罢了。我没法阻止时先生，而且时先生于我有恩，那便依您说的来吧。”
在紧接着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时就离开了。校长背手走到窗前，他看不清时的决策是否正确，也同样看不清他自己的。信息的缺失让他没法做出判断，他必须从时的口中、或是敌人的口中撬出一些什么才行。
正巧这时，有人送来了工人人手不足的报告。
“去稍微试探一下吧……”
……
谈判破裂了。「戏子」无论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校长无理的条件，他想一直拖、拖到会长现身为止。而为了不让校长干扰到「工人」他们正在进行的工作，他不得不以模棱两可的语句回答了校长的一些问题。
但已经足够了。
“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复苏魔王。
“计划”的执行者是会长。
“你还真是愚蠢啊，戏子先生。”校长说，“你将这些都告诉我，那我肯定会将那些设施都拆得一干二净的。”
戏子苦着脸，但故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不……你不会的。”
“为什么不？”
“因为……因为你还没有察觉吗？那是一个陷阱啊，我亲爱的校长大人。”
“陷阱？”
“哦？究竟是不是陷阱呢？”戏子癫狂地笑起来，“让他们在你眼皮子底下修东西，我会不会做那样的傻事呢？”
戏子将手中紧紧捏住的牌揉成一个球，扔进后面的垃圾桶里。
校长的眉头紧皱。
“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戏子说，“你走吧。若想杀了我也可以，在能够猎杀‘八阶人形魔物’的校长大人面前，我不会有什么反抗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校长沉默着站起身、快步走出门去。戏子叹了一口气，点起一支烟，将双脚搭在桌子上。
那根本不是什么陷阱。
戏子这么说，只是迫于无奈、在诈对方罢了。他手下的牌还有很多，但“有没有”与“用不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校长啊校长，你又何必如此苦苦相逼呢？我本来没想太为难你的。”
戏子叼住烟，仰头靠在椅背上。他的耳边亮起微型的魔法阵。他说：
“「游民」，去告诉「车夫」，他有活干了。”
……
“校长，谈判的结果怎么样？”
走廊外，早已等候多时的秘书靠上来。校长环顾周围，将两人罩在能模糊视听的魔法阵中。
“……戏子多半是在说谎。去叫几个人，把禁行区周边的那一圈机器查清楚。另外关于复苏魔王和会长，虽然几乎可以确定，但线索未免也太不明晰了，必须要想办法知道更多的信息才行。”
“那个……之前说的内应呢？”
“我开始怀疑内应身份的真实性了。”校长说，“现在想来，那是圣灵魔法教会他们放出的扰乱视听的烟雾弹也说不定。一切都按照不存在内应去准备。”
“明白。”
……
“号外号外！魔兽潮被击退，守卫城镇的英雄魔法师们今日返航！大巫祭典主会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重建，魔法学院校长发布建设日程！高薪工人招募！来为大巫祭典做一份贡献吧！……”
……
“那家餐馆就是这边了，会长大人。”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扶着会长从马车上走下来。会长笑着抬头望向那家餐馆，但从旁人的视角里，依旧看不到他藏于斗篷下的双眼。
“这家餐馆……现在都已经变得这么豪华了啊……”
“会长大人，我还有一些任务要做，就先失陪了。”
“没事、没事，”会长挥挥手说，“是「游民」那小子吧？我刚刚听见了。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去找「侍者」就好。”
「车夫」喘着气，架着马迅速逃离了会长所在的位置。他本以为会长第一次见面就要对大家做些什么，但现在看来，只不过是自己想得太多罢了。车夫并不怕死，但作为「分部」的一员，他并不甘心就这么随意地死去。
至少要再做些事才行。
另一边，在餐厅的角落里，南苓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这个身材瘦弱的老人。会长自然也注意到了南苓，他抬起手，习惯性地说道：
“夺魂。”
会长与南苓沉默着对视了数秒。
“怎么没起作用……是身上有防御圣灵魔法的道具吗？还是说……”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一个人吗？”
一个样貌清秀、身材高挑的人走过来，打断了正在思索的会长。
“是「侍者」啊，”会长说，“找个僻静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