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见
客厅。
月光洁白如霜，一片柔和冷寂。
夜晚的风，带了习习凉气，越过阳台，吹动了客厅的白色纱质窗帘。
缩在高启盛的怀里，龚慧敏一眼就看到了客厅的一片狼藉。
茶几上、沙发上、地上，十来个空的啤酒瓶，倒得歪七扭八。
原来，他喝了那么多。
怪不得。
他身上的酒气熏人，连走路都有点儿不稳了。
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
龚慧敏抬头，那突出的喉结、硬朗的下颌线近在咫尺。
她盯了好一会儿，看得有些出神。
“小敏。”
突然，高启盛低头喊她。
“什么？”
高启盛弯腰，动作很轻，把她放到了沙发上。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抬手抚上了龚慧敏的脸颊，摩挲了几下。
然后，他才开口继续说：“小敏，你再忍忍。”
“等我一分钟。”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嗯？
什么情况？
龚慧敏有点儿懵。
不过，她也意识到，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没了脚链，阿盛又进了房间。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呢？
龚慧敏不再犹豫，弓着身子，蹑手蹑脚的，三两步就走到了大门边。
千万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她暗暗祈祷着，把手伸到了门把手上。
屏住呼吸，尝试着拧了一下。
啪嗒。
门开了！
龚慧敏心中一喜。
太好了！
她要赶紧去找依诺！
完全是下意识的，穿着拖鞋出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
高启盛不知道在干什么，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再见了。
阿盛！
……
房间内。
按下开关，房间的灯就亮了。
接下来，高启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靠在墙边。
望着窗外圆盘似的月亮，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审判的来临。
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过去了一个世纪。
哐啷。
终于，尘埃落定。
铁门关上的声音，宣告了他的失败。
龚慧敏，离开了。
几乎是一瞬间，高启盛疯了一般，跌跌撞撞的，冲向了窗边。
月亮的清辉洒向大地，给万物笼上了一层薄雾。
很快，空旷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然后又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了。
是她。
是小敏！
她真的离开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高启盛的心态彻底崩了。他一点点往下滑落，最后再也撑不住，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小敏的演技，太过浮夸。
所以，他一早就猜到了，她是骗他的。
他没有拆穿，故意配合小敏演戏，留给她独处的时间，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或许，他是在赌，赌自己还有余地，赌小敏不会逃走。
现在，答案显而易见。
他，赌输了。
向往自由的小鸟，哪能甘心被困于牢笼之中呢？
公寓里，又恢复了安静。
就像是当初刚租下房子来打扫时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心情却是天差地别。
他又后悔了。
后悔放她离开了。
可是，不放开她，又该怎么办？
看着她枯萎、凋零吗？
他做不到！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分别，会是多久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微微亮了。
高启盛还坐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眼神已经变得空洞了。
叮铃。
听到提示音，他面无表情，大脑也无法思考，只是机械地做着动作。
从口袋里掏出小灵通，看到名字的那刻，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消息，是哥哥发来的。
他必须回京海去了！
……
「太阳都升那么高了，怎么还不起床！干脆懒死算了！」
「就你这个懒样子，以后恐怕都嫁不出去！」
……
好吵。
我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脑袋，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下一秒，身上却是一凉。
紧接着，一股大力拉扯着，我整个人被拽了起来。
迷糊之中，我的胳膊上还狠狠挨了一下，疼得很。
「哎哟。」
我下意识揉了揉，清醒了一些。
「嘿，臭丫头。」
「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再赖床就不合适了！」
此时，我才察觉到不对劲。
这个声音有点儿熟悉，但是似乎不是我妈的。
抬起头，中年妇女脸上的嫌弃还没散去。
「李阿姨？」
怎么是她？
我闺蜜，赵若楠的妈妈。
她怎么在我房间里？
「阿姨？」
「你看清楚了，我是你妈！」
说话间，她的手指在我脑门上戳了戳，力气不大，但是指甲扎得挺疼。
「我妈？」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睡傻了吧。」
「我就说嘛，不要睡那么久，你还偏不听。」
「别磨蹭了，快点起床！」
说话间，她刷的拉开窗帘，橘黄的阳光瞬间把房间照得亮堂堂。
我下意识眯起了眼睛，环视一圈，房间里的陈设是完全陌生的。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人正是我的闺蜜，赵若楠。
很明显，这是她的房间。
2、
镜子里，黑色齐耳短发，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格外甜美。
我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好几遍，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同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半年以前。
我竟然真的成了我的闺蜜！
前两天，受尽折磨的楠楠，最终不堪重负，在元宵节那天，选择结束了自己。
昨晚，我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是楠楠，绝对不会任他们欺负。
没想到，一觉醒来，愿望成了真！
紧张侵袭着我的内心，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连手指都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啪。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
李阿姨，不对，我妈沉着脸，「还没洗漱好吗？」
3、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餐。
怎么看都很温馨的场景。
我只觉得窒息，毕竟，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太平间里，眼前的这对夫妻，趴在楠楠的遗体旁边，假惺惺地做出悲痛万分的样子。
从始至终，都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
而现在，我就是楠楠，就是他们的女儿。
「楠楠。」
女人说着，递了一个鸡蛋给我，「什么时候回去拿毕业证书，学校通知了没？」
「已经通知了，这个周末回校。」
我接过来，没吃，而是放在了一边的空盘子里。
「去几天？」
这次问话的是一直沉默的男人，我的爸爸。
我以前见过他几次，以为他是传统的父亲，只是生性沉默寡言而已。
实际上，他最聪明不过了。
「应该要两天。」
他稍微掀了眼皮，「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注意安全」。
「你爸说得对！」
我妈跟他对视了一眼，接过话茬，贴心嘱咐道：「所以，你到时候记得跟爸爸妈妈视频。」
「不然，我们会担心的。」
「嗯。」
我喝完最后一勺粥，「爸、妈，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