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怜人
看着墙头上‘呜呜’哭起来的小男孩，宋月龄分外诧异。
她考虑过这个女鬼是人扮演的，但万万没想到会是个小男孩。
真是离谱她奶给离谱开门，离谱到老家了。
这个男孩为什么会从假山的枯井爬出来，又为什么要扮演一个女鬼。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一定有故事。
宋月龄挥手示意，宋薛正点头，一个踮脚跃到墙头上。
小男孩没想到院里有人，随即跳下院墙逃跑。
宋薛正不慌不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一抓，拎着小男孩的后脖颈把人提上了院墙，再带着小男孩跃下墙头。
“谁啊，快放开我！”小男孩被抓后像条泥鳅般，疯狂挣扎。
宋薛正不顾小男孩挣扎，三下五除二把人绑到廊柱上，又翻上屋顶，把宋月龄带下来。
宋月龄绕着小男孩观察了两圈，发现小男孩很瘦，头发凌乱，脸上也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
“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我家的，为什么要抓我，快把我放了！”看见两人，小男孩非常不解，挣扎着喊道。
宋月龄注意到小男孩话中的重点，“这是你家？”
“没错，所以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就去县衙告你们入室偷窃！”小男孩扯着脖子恶狠狠的道。
果然有故事。
宋月龄看着犹如炸了毛的刺猬般的小男孩，甜甜一笑。
随后在接下来的两刻钟里，她威逼利诱，让小男孩说出了装女鬼的前因后果。
这个院子确实是这个小男孩的家，准确点来说，几年前的时候是，现在不是了。
小男孩十一岁，一个被爹娘抛弃的可怜孩子，只记得自己姓陈，别人叫他小陈子，名字是什么完全不记得了。
小陈子几年前还住在这里的时候，家庭条件不错，父母相敬如宾，做皮草生意，他还是家里唯一的独子。
可是有一天，小陈子的父亲去了个妾室会来，宠妾灭妻，还把大部分财产都转到了妾室的名下，最后还休了小陈子的母亲。
小陈子跟着母亲回到乡下生活，无法接受现实的母亲最后也跟男人跑了。
小陈子那时才八岁，在乡下无人依靠，就自己跑回了县里，想来找父亲。
这时候院子早已人去楼空，哪还有父亲的影子，院子也被别人买去了。
小陈子坚信爹娘会回来寻他，就在院子里住了下来。
白天上街乞讨找吃的，晚上回到院子里装神弄鬼，吓跑了好几个想要买下这幢院子的人。
唯独，在宋月龄这里栽了跟头。
“你就没有其它亲戚可以投奔吗？”装鬼固然惹人厌，但也迫不得已，宋月龄有些可怜这个小男孩。
小陈子别过脸，无所谓的道：“有，但那些亲戚都不是好人，他们还想卖了我换钱！”
“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个院子我已经租下来了，你不能再在那口枯井里住了。”宋月龄说道。
小陈子低下头不吭声，良久才闷闷的道：“我不走，我爹娘会回来找我的，我要在这里等我爹娘。”
“好吧。”宋月龄无奈的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在县里找个人家收留你，这样也不影响你等你娘吧，行吗？”
小陈子抬起头看宋月龄，高傲的哼了一声，“行。”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爹娘肯定不会回来找他了，但他就是想再等等，想给抛弃他的爹娘一个机会。
“你个小萝卜头，还挺傲气。”宋月龄胡乱摸了摸小陈子的脑袋，随即对宋薛正道：“你先回家吧。”
宋薛正点头，消失在了朦胧的夜色中。
宋月龄和小陈子在院子里待到了清晨，宵禁的时辰一过，宋月龄就带着小陈子直奔方清涵家，打算让方清涵收留小陈子。
结果刚到方清涵家门口，就撞见方清涵被一个中年妇人从院里赶了出来。
宋月龄看看小陈子，又看看方清涵，尴尬的打招呼，“早啊，这是？”被赶出来了？
比宋月龄还要尴尬的方清涵愣在了原地，被心悦的姑娘撞见自己难堪的一幕，手脚都不知道要摆在哪个位置才好。
“要不一起去吃个早饭？”宋月龄提议道，顺便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吃过早饭，宋月龄组织了下语言，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大娘是你家人吗？”
方清涵面红耳热的解释道，“不是，她是我的房东，我租她的屋子住，因为给不起租金，被她赶出来了。”
“你不跟家人住一起吗？”宋月龄好奇。
“我家早就没了。”方清涵自嘲的笑笑，又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
啊？
宋月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心想自己今日走的到底是什么狗屎运，遇到的人都是没爹没娘的。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还有住的地方吗？”
方清涵沉默，落寞的摇摇头。
宋月龄看方清涵的表情，在心里默默道：明白了，你也有故事。
说完，宋月龄看向埋头干饭的小陈子，在心里腹诽：看来找方清涵收留这个小萝卜头是不可能了，不仅如此，她还要帮方清涵找落脚的地方。
宋月龄思忖片刻，低声问方清涵道：“冒昧的问一下，你是不是有欠债什么的啊？或者是其他隐情？生病之类的？”
宋月龄刚刚算了一下方清涵平时的收入，临摹书籍、代写书信、过年还卖春联。
光是她这里，都赚了不下五两。
按理来说，这个收入是足够给房租，并且还有余钱生活的。
可他现在说自己交不起房租被赶了出来。
这种情况，要么是欠债了，要么是把钱花在了其他地方。
宋月龄猜的很准。
方清涵点了点头，泰然道：“我爹生前是个酒鬼，还爱赌钱，欠了一屁股债后自缢了。”
“我娘为了还我爹欠下债，为了送我去私塾，没日没夜的做工，后来也累倒了，所以这个家就只剩下我自己。”
方清涵说完就低下了头，等待宋月龄嘲笑他的声音。
可是宋月龄并没有嘲笑他，而是一脸正色的问他：“那你现在还欠多少钱没还？”
方清涵有些琢磨不透宋月龄心思，平常人听到他欠债都是避之不及的，只有宋月龄问他还欠多少，“没仔细算过，大概还欠五十多两吧。”
宋月龄点点头，理解方清涵的爹为什么会选择自杀了。
五十两，在这个朝代，对于普通家庭来说，那就是天文数字，这辈子都未必赚得到五十两。
“这五十两我先替你还了吧，等你将来有钱了再慢慢还给我。”宋月龄诚心道。
其实宋月龄心里也有些犹豫，毕竟自己现在也不是那么富有。
可再怎么说，方清涵也是小汤圆的救命恩人，她不能见死不救。
方清涵心里十分复杂，他很高兴宋月龄愿意帮助他，但他又懊恼自己没用，居然要自己心悦的姑娘来帮他还债。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月龄，也不知道自己该谢谢对方的帮忙，还是拒绝，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宋月龄见状，直接拍案，“那就这么决定了！”
“总共还欠多少，你给个数我，我把钱给你，你拿去还上。”
方清涵沉默看着宋月龄，半晌才道：“谢谢，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宋月龄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今日来找你，是想来找你收留一个小孩的。”
宋月龄说着，拍了拍了小萝卜头的脑瓜子，继续道，“他是我从租聘的院子里抓到的‘女鬼’。”
“这孩子挺可怜，无父无母，亲戚也不管他，我想找你收了他，做个书童什么的，教他认认字也好。”
方清涵将视线转移到小男孩身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叹道：“他跟着我恐怕要吃不少苦。”
宋月龄心里早有了打算，摆摆手道，“这个你放心好了，我给你找了个活干，养活你们两个是没问题的。”
方清涵满脸疑惑，“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了个活？”你不是一直坐在这里吗。
“刚刚找的”宋月龄粲然一笑，“我想在村里建个族学，教村子里的孩子读书认字，你要来当私塾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