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异象出
李府。
大雨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编织而成的雨幕模糊了世间一切，像是要洗去污浊。
原本门庭若市的喧嚣、柴火房热腾腾的白烟、官府的光鲜亮丽混在不断扩散的猩红中，随着雨水涌入了地上的水坑和水沟。
一个水坑，倒映了红尘百态、人去楼空。
啪嗒！
水坑中的天空被踩碎了，随之倒映出的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快！抓紧时间搬完，弟兄们到坊里听曲乐呵去！”
几十名穿着甲胄的士兵里里外外地跑着，将一具具尸体从府内搬出，如扔垃圾一般扔上了门口的马车。
尸体苍白，衣服已被雨水浸透，但依旧可以看出用料奢华，甚至还有法衣，他们脸上被永远冻住的惊容显示着他们原想着官贵之乐，却毫无征兆的遭了此灭顶之祸。
离府门不远处，三柄直伞静静的撑在那里。
伞下的人自来后便没有动过，只是看着这一幕。
“他在发泄。”帝君临道。
不仅仅是在百花节上丢的脸，还有前一天那声怒吼所为的事，他要发泄怒火，也要警告人们——不给他面子，便是这个后果。
“是我没料到。”他低头。
若他料到了，他会事先将李府里无辜的妇孺老少接出来，至于那些本身该死之人，便让他们自生自灭。
“又不是你的问题。”穆羽含烟蹙眉道，“这便是国朝的弊端，要取手下人性命只需一句话，且诛全族，没有丝毫余地。”
“若是明君，倒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帝君临道。
沉默了一会儿，几人向李府微微颔首：“安息——”
为那些无辜的亡灵。
……
大雨冲散了往日的繁景，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少数还开着的店铺在雨中忽明忽暗。
三人漫步在雨幕中，雨水打在纸伞上飘起阵阵白雾。
林寻羽一手为帝君临打着伞，一手撑着自己的伞，亦步亦趋的跟在帝君身后，道：“李府在当年充当的是藏身之所，而其中藏身之人是奔着黑云军去的。李府的人说，当年只是奉人之命将那群人藏在府中，并不知道那群人的身份。”
“那下令之人的身份问出来了吗？”帝君零双目平视前方的朦胧，问道。
林寻羽有些懊恼，道：“他们死也不说。”
“那是否问出藏身之人最后去了哪里？”帝君临又问。
“他们不知。”
黑云军是当年帝雨晴的直属军队，军队中每一个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且足万人。
四名化玄境破极，二十名化玄巅峰，其余都是化玄境前中后期，使黑云军成了永恒的至高战力，令敌人闻风丧胆。
而黑云军在当年帝雨晴被伤害后就消失了，永恒也就此没落。
能拦下黑云军并令其消失，太平宗不可能，如果没有其他势力插手，那便只有北莽王朝了。
……
天行山脉深处，巨木丛生，叶茂难透日光，地上板根盘根接错，半空枝条交驳相接，让人难以行进。
某一细长枝干上，两只松鼠争夺着食物，一只忽地从上掉落，还未落地，便从一旁闪出一张血盆大口将其吞下，然后又收回去，只传来咀嚼的声音，森然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这山脉之中发生着无数类似情形，野蛮血腥，充斥着原始气息。
《南天志》中有云：“天行之深，多蛮兽， 隐大凶。破晓之时，常有凶禽尖唳于山中，伤灵念，碎玄域，若非玄府修士而入，恐有性命之忧，或伤及根本。”
就在这片凶险之地，忽有七彩霞光自不明之处透出，霎那变亮。
光霞冲出山脉，映照天穹，瞬息将天染成七彩之色，宛若祥云初生，其中仙音袅袅，大道生莲，近乎神迹。
异象之大，足以令整个南天洲震动。
南天洲各处的势力中皆有巨头苏醒。
“太古凶地将显于世，疑似火凰秘境，速派小辈前去。”
“破镜之机将至，南天洲群星将起，此行莫要怠慢。”
一声声洪钟般的喝令自古老之地内传出，各大势力中，有云舟、巨剑、凶禽等飞起，声势浩，大道丛生，威压足以撕裂虚空，底蕴尽显。
无数初代天骄自历练中折返，于闭关中苏醒，迈上法器，自各处远赴天行。
……
永恒王都中，帝君临与穆羽含烟似有所感，望向天边。
下一刻，霞光漫天，顿时将这突如其来的大雨照得绚丽无比，雨幕多了层层重影，光线斑驳中，一切更加朦胧模糊，宛如光怪陆离的仙境。
随着雨水落下，城中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许多修士的境界竟都隐隐有突破之势，悟道时对天地大道的感悟也更轻松几分。
“出世伴随元气与大道，渲染方圆，天行中竟有如此秘境。”帝君临将手伸出伞，从外接了一滴雨水，细细感受后，道。
穆羽含烟确实是抑制不住惊喜，道：“开启了！”
帝君临听后稍感意外，问：“你知道这是何等秘境？”
穆羽含烟欢快地点了点精巧的下巴，并不隐瞒，道：“此为太古凶地，当为火凰祖地，内有大机缘，是此代天骄的破境之机，决定着此代修士的崛起与堕落。”
“破境之机？”帝君临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此代天骄以蕴灵境破极便可对抗化玄，更甚的初代可只身对抗寻常通感境。而我们留在蕴灵破极不突破，等得便是这破境之机。若能寻得机缘，成功破境，玄域初成便可碾压化玄巅峰。”穆羽含烟解释道。
“蕴灵破极便可对抗化玄？！这需破极几段方可做到？”帝君临脸上浮现出一抹惊诧，问。
“十多吧！”穆羽含烟歪着脑袋想了想，答道。
帝君临的眉头猛地一跳，一旁的林寻羽也吓得手一抖。
“多少？”帝君临难以置信。
所有境界的破极段数不一，甚至会因有人探索出来而改变，但没有境界的破极段数是突破十的。
而蕴灵境破极在世间所传的段数只有三段，穆羽含烟竟说有十多段！
穆羽含烟看到他惊讶的样子，红唇轻挑笑道：“其实呢也不尽然。蕴灵境是修行途中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蕴灵便是蕴养元气，元气蕴养的越纯粹，在玄道能沟通的天地之力便越多，在地道天道承载的天地之力也越多。我们所讲的每一段其实是元气的每一次蜕变，并非破极段数。对于那些普通天骄来说，要经历十多次蜕变才能臻至极致，但其实对于拥有至尊功法的初代至尊来说，也许只要两三次，不过难度也要难上数倍。”
帝君临这才理解过来，他舒出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淡淡问道：“你呢？”
“我？”穆羽含烟扬起精巧的下颔，得意道，“我天赋如此出众，必然超越九成九的天骄初代。”
“我要听准确的数字。”帝君临皱眉，“别让我用玄域。”
穆羽含烟看似性格活跃跳脱，话也很多，实则一句有关自身的话都没有透露。
“别，就一次。”穆羽含烟连忙后退，将手挡在身前，道。
帝君临双手抱胸，道：“你这天赋，怕是在太平宗主脉，地位也不低吧。”
“哪有。”穆羽含烟别过头。
帝君临悠然望向那绚丽的天边，淡道：“所以按你的说法，最近永恒有的热闹了。”
……
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一棵青翠欲滴的古松栽在案旁的盆中，将窗外洒进的阳光遮掩的斑驳，披在案后的木椅上。
案上，一根金涎香悄悄的燃着，淡淡的轻烟挟裹着令人舒适的香气环绕在书房。
这种珍贵之物，此地的主人竟是毫不在意，任其燃烧。
俄顷，房门被推开了，走进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子。
其五官端正，眉眼深邃，不经意间流露出帝王的威严。
他行至案前，看到点燃的金涎香，皱了皱眉，将其掐灭。
随后他自空间法器中取出一块铜盘。
他将铜盘抛向空中，双手结了个复杂的印记，元气在空中划成一个阵法，落入铜盘之中。
瞬时，铜盘中浮现出一道更为玄奥的阵法，其力量渗入空间，连通了某处。
下一刻，伴随着恐怖意志的降临，一道道流光自铜盘中飘出，汇聚成一个人影。
人影模糊，其威压却强大无比。其体内仿佛有无尽雷海，携着世间最恐怖的劫罚，阵阵雷龙嘶吼引得虚空不断震荡。
男子在人影面前明显有些拘束，他朝人影作礼，道：“父皇，火凰秘境开启了，会不会影响计划？”
“不会，那物甚是玄奥，那群废物研究不出来，还是请上面派下来的几位阵师方能看明白，只不过还需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还动不了手。只不过风岚雪月之事要放一放了。”人影淡道。
“是。”男子垂首。
人影又道：“听说你违逆了安阳少主。”
男子顿时身躯狂颤，惊恐地趴在地上，埋下了头，颤着声道：“父皇息怒，儿臣已知错，儿臣只是……”
“没有只是！”人影打断他，“上面的人做的事你没有资格质疑，就像他们对我们的诚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也要做到。”
“是。”男子瑟瑟发抖。
“记住，为了能跟随他们，我们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屠杀。”人影语气淡漠，不怒自威。
“明白，父皇。”
“嗯。”
人影淡去，男子从地上站起，目光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