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137章
事情逐渐明朗，方主任一被带走，唐主任就让赵厂长宣布散会。
厂长们还要再开个小会，杨晚月本打算先一步离开，但唐主任叫住了她。
“小杨同志，你是怎么发现钟九的工作是贿赂方主任得来的？”
按理说钟九的纵火罪已经完全够判刑了，既然他和方主任是远房亲戚，完全可以不用说出这件事情把方主任拉下水。
杨晚月闻言解释道：“我问了几个同在仓库上班的同事，他们都说钟九平时和方主任关系不一般，但具体哪里不一般，他们也说不出来，所以尽管他们都知道钟九有很重的烟瘾，也没人敢主动管，我把情况告诉派出所的朋友，一问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毕竟用钱来维系的关系，能有多牢靠呢！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唐主任点点头，看着杨晚月的眼睛里都带着欣赏，对旁边的梁局长说道：“这小丫头不错。”
梁局长颔首，要不是她，说不准这回火灾的真相还真被掩盖了。
“行了，忙了一晚上了，下午给你放假，回去休息吧！”赵厂长说道。
杨晚月立刻眉开眼笑：“谢谢领导！”
等几位领导进入赵厂长的办公室，她才转身离去。
她昨晚一晚上都没回去，张秀担心的不行，见她下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杨晚月点头：“都说清楚了。”
她打了个哈欠：“把钥匙给我吧，我去你那睡一觉。”
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合过眼，特别是昨天下午还救了场火，现在真是困到不行，没精力再骑车回家了。
张秀连忙掏出钥匙递给她：“用不用我陪你回去？”
杨晚月摇头。
张秀见状把她推出两步：“那你快去吧！”
杨晚月回到张秀的宿舍，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躺了下去。
再次醒来，外面太阳已经不见了。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杨晚月转头，就看到小希趴在她床边，正揪着她的头发玩，旁边还放着她的作业本，见到她睁开眼睛，小希凑了过来。
杨晚月摸摸她的头发：“你妈妈呢？”
小希指指外面。
杨晚月这才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是谁？”她压低声音问小希。
小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杨晚月起身，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愣，才穿好衣服出去。
张秀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说话，见她出来，忙站了起来：“起来了。”
杨晚月点点头，看向中年女人：“王阿姨？”
张秀解释道：“王姐是来感谢你的，等你半天了。”
王荣上前拉住她的手：“晚月啊，谢谢你这回救了老李，昨天和今天要不是你，老李这回还指不定什么样儿呢！”说着话她的眼眶就红了。
杨晚月赶紧摇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之前要不是李厂长，我也来不了七厂上班，更何况这回的事情本来就不该让李厂长一个人负责！”
她是这样说，但王荣心里清楚，要不是昨天杨晚月冲进去，老李能不能出来都还是两说呢。
杨晚月拉她坐在椅子上：“省城那边的领导有结果了吗？”
王荣摇头：“人已经回省城了，老李腰疼的厉害，去了医院，其他的我还没顾上问他。”
杨晚月点头，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记过或者降级。
“那您赶快过去吧，李厂长一个人在医院肯定需要人照顾，我也得回家了。”
张秀正好端着盘子出来：“你俩不留下吃饭了？”
杨晚月摇头：“不了，昨晚就没回去，再不回老太太该担心了。”
王荣也拒绝道：“我还得去医院看老李，就不打扰了。”
“行吧！”张秀点头。
送走王荣，杨晚月也骑上自行车回去，刚到小杨家大队，就看到杨小云和赵香站在街口说话。
“晚月姐，你回来了。”
杨晚月跳下自行车：“今天这么早下工？”
四五月份，正是农忙的时候，一般社员们天黑才会从地里回来。
杨小云闻言解释道：“赵香回来了，我想找她说说话，就早点回来了。“
杨晚月闻言看向站在旁边的赵香，她从出嫁后就不怎么回娘家，杨晚月又去了厂里上班，所以这么久，一直没见过面。
但是看着眼前的赵香，杨晚月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她还记得去年赵香出嫁的时候，还是个挺匀称的姑娘的，怎么不到一年时间，就消瘦成这个样子了！
“晚月。”赵香勉强扯出个微笑，跟她打招呼。
杨晚月点点头，她和赵香没有和杨小云之间的关系熟稔，好多话不好直接问出口，但看着赵香这副样子，她心中思虑再三，还是小心问道：“家里，是有什么困难吗？”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跟我说。”
“对对。”杨小云点头，“晚月姐可厉害了。”
赵香从结婚那天起，家里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刘末他娘每天变着法的找茬，要不是他娘，自己也不会小产，但好在刘末还算体贴，一直站在她这边，他俩现在已经不在刘家的房子里住了。
但赵香不是个会背后说婆婆坏话的人，她摇摇头：“没什么，我能应付得来。”
既然这样，杨晚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正好赵香的丈夫来接她回去，赵香便跟两人告别。
杨晚月想了想，在她临走前说道：“那个…县里国棉厂食堂最近在招临时工，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去看一看。”
赵香闻言心里一动，点了点头，目光真诚的看着杨晚月：“谢谢你，真的！”
杨晚月笑笑：“没事，你早点回去吧！”
两人目送赵香夫妻走远，杨小云叹口气，转身跳上杨晚月的自行车后座，非要让她驮着自己走。
杨晚月只好任命的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你最近书看得怎么样了？”
杨小云坐在后面晃着脚：“还可以吧，对了，学校都不办了，你为啥还要我看书啊？”
杨晚月笑道：“书是周幸川寄来的，你觉得要是没用，他为啥要邮寄那么多书过来！”
杨小云脑袋瓜一转，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你的意思是…”
杨晚月摇头：“我没什么意思。”她推车进门，把傻愣愣的杨小云留在外面。
杨小云还在想杨晚月的话，周幸川现在在京市，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但是不可能啊，会不会是他们想太多了？杨小云揪着头发回了家。
杨晚月下午睡了一觉，晚上没什么困意，吃过晚饭，她拿出纸笔，不到一个小时，关于女驾驶员的文章完成。
写完后通读一遍，又修改了一些细节，看看时间，才八点半。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项目，农村更是连电都没有，社员们都是早早的就睡了，杨晚月坐在油灯下，一手支着脸，百无聊赖的看灯芯摇曳。
半晌后，她拿出一张新的稿纸，武侠题材她不擅长，仙侠现在恐怕还是禁忌，那写什么呢？
她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一坐就到了半夜，杨晚月伸个懒腰，看看手表，已经三点钟，她吓了一跳，明天还得上班，她赶紧放下笔，收拾好东西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次日上班，关于这次火灾的处理就下来了，李厂长虽是分管安全的副厂长，但因为救人有功，最后被记过处分，方主任则直接被开除。
至于钟九，公安那边还没具体结果，但从今往后，他恐怕不会再有出来的机会了。
这个消息出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郑厂长的办公室，马主任悄悄推开门走进来：“厂长，你找我。”
郑厂长面无表情的坐在办公桌后面，见他进来，低声道：“那边的事情暂时先停下吧。”
马主任正有此意，现在方主任也走了，就算不想停也没办法了。
“只能如此了！”
马主任悄悄偷看郑厂长的脸色：“上回我就说过，那小丫头绝对和咱们八字不合，从张斌到老方，坏了咱多少好事！”
郑厂长抬起眸子冷冷的看着他，但却没像上次那样开口训斥他。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马主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午时间，杨晚月正在食堂吃午饭，张秀本想跟她说说陶秋红的事情，但还没张开口，钱秘书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
“杨主任，快跟我走一趟！”钱秘书上来就急吼吼的样子。
杨晚月一看就知道是出事了，她连忙丢下筷子跟着钱秘书出了食堂。
到了外面，她才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钱秘书眉头紧皱：“钟九的老婆来闹了，把赵厂长堵在了办公室里。”
杨晚月蹙眉：“钟九的老婆？是我们厂的吗？”
钱秘书点头：“据说是一个多月前刚结完婚，现在钟九出了事，她就像疯了一样！”
杨晚月不解，就算钟九的老婆发疯，但赵厂长可是当过兵的人，不至于被人堵在办公室里出不来吧！
到了办公楼下，钱秘书才停住脚步，回过头解释道：“她说她怀孕了，手里还拿了一把剪刀过来，赵厂长也是怕她伤到自己，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怀孕了？杨晚月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这钟九真是害人不浅！
俩人上到楼上发现赵厂长的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钱秘书过去将人清开。
门半关着，杨晚月走过去，发现靠近墙角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赵厂长站在办公桌后面，俩人似乎是在无声对峙。
发现有人进来，女人几乎是立刻转过身子，见到是来人杨晚月，女人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她，拿起剪刀对准杨晚月：“你还敢来？”
杨晚月皱眉：“为什么不敢？难道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人神共愤的事情吗？”
女人和钱秘书同时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这么淡定！
钱秘书心里有些着急，本来是想着杨晚月是妇女主任，让她上来劝劝的，没想到人家这么刚！这不会激怒钟九的妻子吧！？
他赶紧去看钟九妻子脸上的神色。
杨晚月走进来顺便关上门：“你既然来闹，就是有诉求，说说你的诉求吧！”
女人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但她还是瞪了杨晚月一眼：“我跟你说不着！”
杨晚月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你跟赵厂长说了这么久，说出什么门道来了吗？”
见女人皱眉，杨晚月拉了张椅子坐下，慢条斯理道：“你来无非就一个目的，为钟九求情，但你看，钟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造成厂里这么大的损失，连上面都惊动了，你觉得赵厂长能答应你的请求！？”
女人沉默不语。
杨晚月叹口气：“钟九已然是救不回来了，也不值得救，你好好想想，这次还是幸运的，没造成人员伤亡，但要是死人了呢？要有人因为钟九一个抽烟的嗜好，死在这场火灾里的呢？你还要救他吗？”
女人的脸上糊满了眼泪，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不是没死吗！”
就这一句话，杨晚月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所以呢？没死就不用负责了吗？经济损失呢？造成的影响呢？这些都不用负责吗？”
“你别忘了，受伤的保管员和李厂长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你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该来找赵厂长闹！”
女人被杨晚月三言两语训斥后，开始哭闹不止。
杨晚月冷冷看着她：“想救钟九是没可能了，你现在要考虑的是你今天闹过以后，厂里还会不会要你！”
国棉大厂，工资高待遇好，是这个年代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
女人的哭声一下子停住，愣了几秒之后，手中的剪刀掉落在地，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痛苦。
“我，我肚子疼！”
“我怀孕了，我的孩子…”
钱秘书和赵厂长都是一惊，钱秘书立刻朝女主跑过去，但还没碰到女人的肩膀，杨晚月又开口了。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寒意：“别装了，你根本没怀孕！”
女人瞬间停下了动作，钱秘书也惊得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回头看向杨晚月。
“你，你怎么知道…”女人慌乱起来，喃喃自语。
杨晚月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你现在要关心的不是问我怎么知道，而是立刻站起来向赵厂长道歉，然后离开办公室，或许赵厂长还能原谅你今天不理智的行为！”
女人的思绪被彻底打乱，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听杨晚月这样说，她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杨晚月也没打扰她，任她想清楚。
过了一会儿，女人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对不起！”
赵厂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人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钱秘书和赵厂长面面相觑，半晌后，钱秘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她是装的？”
杨晚月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剪刀，怎么知道的？这不是太容易了。
钟九的烟瘾大到吓人，要不然也不会忍不住在仓库里就抽烟，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前世做为医生，她还是懂一点的。
而且夫妻俩才结婚一个月，哪那么容易就怀孕，就算怀孕了，月份这么小，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
且现在的医疗水平远不如后世，她不知道现在国外有没有早孕试纸，但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年代传入国内，那就这一个晚上的时间，钟九的妻子是怎么确定自己怀孕的？
肯定是瞎编的呗！
这点事她稍微动点脑子想一想就能想明白。
她把剪刀放在桌子上，对钱秘书瞎掰道：“刚怀孕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肚子，你没发现她情绪激动的时候，一手捏剪刀，一手扶沙发，但就是没有摸肚子的动作，而且刚出事就怀孕，这时间也太巧了，所以，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
钱秘书吞咽下口水，对杨晚月伸出大拇指：“我真的是，特别的佩服您！”
杨晚月笑笑，开了句玩笑：“可别，你可是赵厂长的秘书，你佩服我小心回头赵厂长给你小鞋穿！”
赵厂长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点杨晚月，无奈叹道：“你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