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九天谪龙守龙冢
石屋陡然下落,灵香呼喊间捻起波澜不惊诀,但众人尚未回神,慌乱间也未听得真切,饶是修为最高的辛夷,也因失了稳重一时半会无法运功。
不过好在片刻之后,石屋下落之势渐缓,一行几人这才安然落下。
半夏自始至终都迷糊着,经历此番惊吓,更是半晌回神不得,呆愣着坐着,心中还想着自己是如何自冰窟到达此处一事。
不过灵香现下急于为刘夏疗伤,一时间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于她。
方一安稳,便重复先前的动作,捻指掐诀,闭目念灵。
只见她指间灵光一闪,随后一股股水流自她另一只手指间流出,只是这些水却不曾滩落于地,而是将刘夏包裹了起来。
此番情形倒是极为怪异,更怪的是,即便被这水膜包裹,可刘夏身上衣物却好似滴水未沾,看着竟是干爽无比,胸腹起伏与寻常无异。
灵香见状,心下不禁惊叹,这水灵珠之力果然不同凡响。
感叹之余,灵香也不敢就此松懈,待手中水灵珠灵气渐稳,忙开口叮嘱众人,切勿掉以轻心。
她也不过是多了一嘴而已,众人自然是知道的,之前的经历早便能说明了这龙家密室的厉害之处,哪还敢轻视小觑。
见几人严阵以待的模样,灵香稍稍放松下来,可心中还是有些担忧,便看向辛夷。辛夷倒是与她有了默契,竟也看向了她,尔后微微颔首,灵香这才低下头专心为刘夏疗伤。
倒非是她瞧不起龙七几人,只是在场众人中,唯辛夷修为最高,倘若真发生了什么,能够仰仗的,也就只有他了。
但愿是她杞人忧天,可这心中惴惴之感尤甚,令她难以安心。
石屋片刻后便落停,但四周却是封闭着的,正当众人不知所措之时,忽的身后石墙大开,其中却是一片乌黑。
龙七几人握着兵器严阵以待,而这时却忽的一阵笑声传来,随即四周烛火通明。
“多少年了!总算有活人下来了!”
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可在这种情形下,听起来却是令人毛骨悚然。
龙七辛夷陆英三人面面相觑,却丝毫没有放下防备,紧握着兵器,半步也不曾挪动。赵无恙则是一面照看着半夏,一面警惕着石门外。
“哎哟哎哟,竟是一群小毛娃娃,还等什么,快快进来!”此话说得极是迫切,仿佛是饿极了一般。
三人依旧不敢动弹,只是将灵香几人护在身后,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正当众人全神贯注之时,门边忽的探出一颗蛇头,尔后慢慢爬至门口,直颈而立,望着石屋中的众人。
只见此蛇生得怪异,通体莹白,身长数尺,尖头墨眸,不时地吐着蛇信,那蛇信子竟也是乌黑。
按说一条白蛇本无稀奇,只是这白蛇虽身长却极细,而蛇头又硕大于其身,令人看了,无不担忧那细弱的蛇身能否承其重。
更怪的是,此蛇蛇尾与其他蛇有所不同,竟长有细须,看着倒像是……
龙!
龙七三人虽讶异,却不敢松懈,而此时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噫!老夫看守此处多年,竟是头一回见着进来这般多的人,实在是罕见罕见。”
这下三人更是诧异,眼前只此一怪蛇,而那人却好似在他们面前说话一般。
“何人在我龙家密室装神弄鬼,还不快速速现身!”龙七大吼。
良久之后,却听那声音说道:“如你所见,老夫不就在你们面前么?”
听得此言,龙七三人面面相觑,尔后竟忍不住大笑出口——眼前这蛇看着虽然奇怪了些,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同这等苍老之声联系起来,着实有些不贴切啊!
见众人如此,那蛇扭动着身子,一下子窜到了龙七身上,将他紧紧缠绕住,半丝也动弹不得。
别看那蛇蛇身纤细,力气却是大得惊人。
辛夷见状,心下大惊,这蛇动作之快,他竟丝毫未曾察觉,看来并非眼前这般容易对付的。
正当辛夷刘夏要出手之时,却听那苍老之声再次响起:“老夫可曾是天神,不过是犯了些小错误,才被贬谪至此。你这小娃娃,竟敢如此不敬,实在是该教训教训。”
只见他头骨渐宽,蛇口大张,仿佛是要将龙七吞下。
而这时灵香却忽的开口:“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常啸于九天,腾云吐雾,布雨散风,是为古神。然龙中蛇形者为螭,倒也算是龙种,却并非阁下这般模样。”
刘夏身上冻伤已然痊愈,灵香收起术法,起身而立:“然《海蜃天香》有言:若龙有过于天者,则夺其爪,剔其鳞,去其角,贬于聚阴之地,戴罪修行。而此龙又得名为……”
“虬褫。”
听得此言,白蛇松开了龙七,扭动着爬行至灵香身前,上下打量了许久,尔后吐着黑信道:“倒是没想到,一个女娃娃小小年纪,竟也能知晓这些,倒是有些本事。”
话语刚落,只见龙七举剑而起,剑身赤红,朝着白蛇奋力劈下。
剑刃打在地上发出一阵钝响,然而那白蛇却是安然无恙,竟还缠绕在七星龙渊之上,丝毫不受剑刃灵气影响。
“哦?七星龙渊啊!看来你是龙家子孙。好个不肖子孙,竟连老祖宗也敢劈杀,着实不孝!”
听得此言,众人不禁大惊。
老祖宗?
莫非这条蛇是龙家先祖?
龙家先祖居然是一条蛇?
就在众人讶异不已之时,只听半夏呆头呆脑地说道:“呵!原来龙七是个蛇妖怪!”
这话说得倒是甚为有趣,惹得灵香噗嗤一笑,龙七本想回头反驳,却在看到灵香笑容之时,一时痴住了。
这一举动,白蛇倒是看得真切。他轻咳了一声,吐着信子道:“这倒是老夫还是天龙时的事情了,一次下凡经历,才有了龙家后世子孙。说起来这把剑,还是老夫龙骨所制。”
怪道是七星龙渊对这长蛇没有作用,原来是这样。
“那你……你真是龙家先人?”龙七问道,面上尽是不信。
长蛇闻言,扭曲着游下七星龙渊,埋怨道:“没大没小!要叫老祖宗!说起来,非瑜那小子哪去了?怎的是你们这群奶娃娃进了此处?”
听它这么一问,龙七眼睛瞬间暗淡——龙非瑜,那是父亲是名字。
见龙七如此,灵香心中明了,忙开口道:“倒非是我多嘴,不过晚辈心中有一疑虑,还请前辈赐教。”说着也不等长蛇回话,继续接口道:“既是古神天龙,想来本事非凡,究竟是什么样的过错,才会令您受到如此惩罚。”
龙本至阳,却被贬至极阴之地,想来是过错不小啊!
长蛇闻言,身子一缩,尔后吐着信子,幽幽开口道:“小女娃娃可真是会揭人伤疤啊!不过却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老夫名唤婺及,本是高皇天内九天仙灵之师座下弟子。”
当年天崩大灾,女娲大神不忍生灵受难,便炼造五色神石补天。天妃真神闻讯,着鹜及于神石铸就之日,驾雷车以助女娲扶摇天漏。
而鹜及彼时因贪杯琼酿,误了时辰,是以天妃大神亲临,化应龙真身服驾,助女娲大神得以填天漏之缺,又助其折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杀猛兽,通阴阳除逆气,万灵方使得安居。
“此番确是老夫之过,事后天妃真神便下令,将老夫贬下凡尘,受灾悔过,再不得踏足高皇天。”鹜及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赵无恙闻言好奇万分,他记得《山海异闻录》有言,古时天漏之灾,是因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所致,如此说来,那不周山便是天柱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天柱之说?
这时灵香接口道:“便说是何等大错,以致前辈遭罪如此,原是这般,倒也怨不得他人。”
若是古时女娲大神没能将天漏补缺,哪还有他们的如今。
鹜及闻言一笑道:“小娃娃倒是会顾左右而言,老夫方才可是问非瑜那小子,你却将话头岔到老夫身上,真真是调皮。”
灵香面上一滞,担忧地望向龙七,而龙七这时却叹了口气:“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说着,将龙家当年遭难一事和盘托出。
听了龙七所说,鹜及叹了口气道:“倒是没想到会有这等劫难,想来也是天定,只是可惜了非瑜那孩子,资质本是极为不错的。”
鹜及说着,窜到了龙七肩上道:“如此说来,你是非瑜的小儿子?我倒是曾听他说过,却是从未见过。如今龙家只剩你一人,那你便是龙家家主了,既如地宫密室,可曾带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
龙七莫名不已,灵香亦是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忙伸手入怀:“前辈所言信物,可是这蟠龙玉?”
鹜及没想到,龙家信物竟会在灵香手上,忙窜绕至她手臂之上细细查看起来。
“此物是老夫神力所化,只有龙家之人才能携有,为何会在你身上?”
听得此言,龙七灵香俱是面上一红,却半晌没有说出个所以然。鹜及见状,忽的双眼红光一闪,尔后便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嘶嘶,听着有些怪异。
紫微那老家伙,好好的帝君不做,竟学那柴道煌做起了红线,偏生的手艺没人好,这红绳结可当真系得难看。
鹜及笑过之后,扭动着身躯游出石屋:“尔等现下来此,所为何事啊?”
灵香来龙家的目的,本就是为着水灵珠一事,如今水灵珠已然到手,倒还真的没有其他事了,不过……
她抬头看向龙七,只见龙七犹豫片刻,方才回口答道:“为了剑诀。”
……
“老祖宗当真不与我等一同出去?”龙七一面走,一面问道。
鹜及重重一叹:“你祖宗我毕竟是犯了过错的,自是要在此地死过,若没有天妃真神的宽恕,怎能擅自离开?”
灵香闻言,面上亦是不忍:“您是太古之时便到了此处吧,如今也过去几千年了,罚也罚过了,总不好一直这么耗着不是?”
见她如此,鹜及嘶声笑道:“方才还调侃老夫,如今反倒心疼起来了?”
“自然是心疼的。”灵香理所当然道:“谁人无过,总不能因为一时过失,便一棒子将人打死不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人留。”
“哟哟哟!”鹜及笑道:“小丫头倒是心善。无妨,老夫于此处多年,早便习惯了,如今守着自家地宫,倒也算是自在,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可……”灵香刚要开口,却忽的停住。
她自然是担忧的,传闻许多虬褫,因受不得常年之苦,继而自毁双目,舍弃心性化身为蛟,为祸一方。
若沦落为蛟螭,便是万劫不复,再无回旋了!
鹜及似是看出了灵香担忧,笑着安慰道:“老夫与那等平庸之辈不同,心中还是有身而为龙的自持,且老夫可是祖龙座下弟子,哪是那等恶蛟之流可比的?”
“再者说了,”鹜及说着,忽的密室大亮犹如白昼,只见墙壁之上,竟坐立着一排排石碑。
此处还真是龙家的墓冢!
“老夫有这些后世子孙作陪,又怎会堕落?”
虽说是墓冢,可众人却丝毫未觉寒意,只是心生肃穆,巍然之情油然。
龙七灵香犹豫着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辛夷却制止道:“既然前辈有心于此,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想来前辈有自己的算计,必然不会有事的。”
这老鹿家的小子,倒是不错。
鹜及想着,随后立起蛇颈开口道:“此去之路甚是艰难,尔等若非要前行,须得小心谨慎。彼此之间相互信任,定能度过万难之险。”
众人闻言,忙点头应下。待众人俱踏入石屋,鹜及长尾一点,只听石门“轰隆”关闭,尔后众人再次感到一阵失重。
石屋再次下沉!
而石屋之外,待再也听不到轰隆声后,鹜及方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有缘无分……”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去吧。该给非瑜那小子立块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