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蓄谋已久
从幼时起，皇上就特别喜欢狩猎，所以深秋围猎成为了宫中多年来不变的习惯。每到这个时候，整个宫殿的皇子亲王们个个都热衷于此，他们整装待发，时日久久地练习武艺和射箭，以此展现自己的实力，谁也不愿意落后。如果猎获成果辉煌，不仅赢得了其他人的羡慕，还能获得皇上的奖赏。可是这一天，天公并不作美，乌云低垂，空气闷热。弘熙直起腰，骑在马背上远远眺望，森林里弥漫着一层薄雾，不时有因惊吓而乱飞的鸟儿。心里不知何故地感到沉重。此时，炮鼓齐鸣，众士兵摇旗呐喊，猎犬和鹞子被释放出来——狩猎正式开始。
弘熙没有多想，立刻催马出去，他的马术和箭法非常精湛，在宫中没有人能与他相比。只是一瞬间，他就射倒了几只野鹿，随行的太监立刻欢呼跳跃。弘熙没有等待他们说出一连串的赞美之词，就驱马飞驰，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只鹿从弘熙的斜前方窜过，弘熙立刻拉开弓弦，瞄准鹿的后心并射出箭去。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箭居然偏离了目标，从鹿身旁嗖的一声飞过。鹿也受到了惊吓，立即飞奔逃跑了。弘熙感到非常惊讶，他很少失手，尤其是当猎物就在眼前的时候。他没有多想，一边追赶鹿，一边拔出三支箭，迅速搭在弦上，嗖嗖嗖地连续射出去。然而，箭仍然偏离了目标，连一根鹿毛都未能触碰到。这让他更加瞪大了眼睛，但也激起了他不服输的斗志。他紧紧催马追着鹿不放，弓箭依然搭在弦上，准备随时寻找机会再次射击。
那只鹿四处狂奔，可能是因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有时它刚冲进一个岔口，却突然停下来，然后迅速转向另一个方向，仿佛被人催促一样。就这样，它一路打滚着冲进了一个山谷，沿着狭窄的谷道飞速奔跑。弘熙离它越来越近，不禁心里暗喜，正准备瞄准，却突然感觉前方有一道光亮逼近，心中一惊，忙倒在马背上仰望后方。他只感觉一道寒光掠过他的鼻尖，带来浓烈的血腥味，几滴湿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颊上。他伸手一摸，举到眼前，居然是鲜血！
弘熙吓了一跳，心想着自己的坐骑向前奔跑，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对劲，便猛坐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寒而栗，他的坐骑只剩下了半个头颅，鲜血和脑浆从断口处不断喷出，溅到两旁的山石上，仿佛砸出了朵朵血花。这样惨烈的场景让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只是下意识地从马背上跳下来，站在那里发呆。直到坐骑猝然倒地，弘熙才惊醒过来，看着满地的鲜血，他才看到半空中悬挂着一根细丝。这根细丝看起来像乌金所制，就在他驰来的狭窄路段上方，恰好比那马头略低一点。这细丝异常的结实锋利，他身上的软甲似乎也无法抵御它的锐利，如果他刚才没有倒下，而是伏在马背上或直着身子，那么他必定会被这细丝腰斩，或者至少斩掉头颅。想到这里，弘熙心里不禁感到阵阵发冷，疑神疑鬼地想：“这似乎是人为，莫非有人要对我进行暗算吗？”
突然，上方传来一个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他说：“果然三殿下，好运连连。这样巧妙的机关，居然能够避开去的路，只可惜你父皇赐予你的西域良驹白白浪费了！”
弘熙听到这个声音后感觉很熟悉，抬头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周围一片寂静，两旁的山崖显得阴森恐怖，仿佛要直接压下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这个地方陡峭而危险，最好还是早点离开。”下定决心后，他快步向来时的路跑去。
刚出去几步，就听到头顶上方一阵巨响，弘熙急忙向后连续翻滚几次，落地后定睛一看，只见烟尘弥漫，回去的路被一堆从山崖上滚下的巨石堵住了，心里惊讶：“难道发生了山崩？”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响，另一堆巨石滚下，封住了窄道的另一出口，这下弘熙确定有人故意捣乱，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合，于是愤怒地大声喊道：“是谁在这里？要取我的性命，直接过来吧！这样躲躲藏藏的，不怕破坏自己的名声吗？！”声音洪亮有力，震得两边山壁嗡嗡作响，此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雷声隆隆，大颗大颗的雨点开始下落，越来越密集，逐渐连成一道直线。
突然又传来了那个声音：“既然要取你的性命，又何必讲究手段？名誉好坏早已不值一提！原本想让人以为你被野兽吞噬，可你居然能够逃过一劫。但即使如此，你所赢得的也只是自己的完整尸体罢了！”说完，他冷笑了几声。
弘熙认出了这个人是谁，顿时震惊又愤怒地说道：“李长振，你胆子可真大！竟然困住本王在这里，你是打算造反吗？只要本王大喊一声，侍卫们就会过来将你撕成碎片！”
李长振从山崖的东面伸出头来，笑着说：“三殿下的听力真好，可惜那些无用的侍卫已经被带到了猎场的另一边，至少半小时才能回来。等他们回来时，会发现不幸的是三殿下您遇到了山洪，被埋在了泥石中。现在暴雨交加，山洪爆发非常频繁，我以我的人头作为保证，没有人会怀疑您的死因！”
弘熙历经多次战乱，多次死里逃生，也曾目睹过类似的情景，所以并不感到惊慌，只是冷笑地说：“你的计划如此精密，看来你早已有了谋划-那么，在我临死之前，我倒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长振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说：“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让你更加清楚地领悟一下吧。您三殿下如此聪明，难道不知道历来都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吗？皇上已经登基多年，至今没有立太子，想必是犹豫不决。老奴这样的举措，算是帮您万岁爷做个决定罢！”
“原来你是受我大哥安排的！”弘熙气愤地说，“他难道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谁能称为东宫，如果是我有幸当上，我必定勤勉奋发，如果是他，我定会全力辅佐，他何必要我们兄弟反目成仇呢？”
“哼，就算你现在这样想，成为储君的那一天还会保持这个想法吗？”李长振一副不屑的样子，“成为储君之人，首要的任务就是摒除危及自己地位的障碍，亲情、兄弟情谊、个人利益统统化为乌有，古往今来，弑父杀兄的不也少吗？现在能够成为太子的只有我们兄弟两人，夺嫡之争是不可避免的，还不如先解决一个，以免造成更多屠戮。你放心，你的哥哥在我辅佐下，必将成为名垂青史的明君。”
“呸！你去做吧，做你那虚幻的太平梦！就算我死了，我的父皇也未必会让弘攘继承皇位！”弘熙非常生气，身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但他暗暗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西面的山崖相对较平缓。如果他能借助崖边垂下的藤蔓或岩石缝隙中的杂草，或许他有机会逃脱。
“哈哈，只要你不在了，就算大殿下不是太子，他也必定成为继位者。你的父皇虽然是九五之尊，但到那时候也束手无策！”
当李长振的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时，弘熙感到心头一紧，急忙问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要对我父皇？”
李长振笑得嘎嘎声不断，他挥动袍袖，推开了一根树干，随之而来的是一大堆碎石和泥沙从崖上汹涌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他边笑边说：“三殿下，何必多问呢？我在这里发誓，到时候一定会让你们父子在地底下团聚！”
弘熙听到这番话，立刻惊讶得目瞪口呆，但随即清醒过来，迅速向西面山崖奔去。然而，李长振十分狡猾，他一看到弘熙抬起腿，马上扔出两块石子，正好砸在他的膝弯处。弘熙扑通跪倒在地，感觉双腿无力地软弱，瞬间腿部被碎石埋住，无法动弹。他愤怒地咒骂：“老贼！天理有轮回，即使我成了鬼，也决不会放过你！”
李长振完全不认同：“这种毒誓老奴听得太多了，可惜到现在还活得非常安乐。三殿下，老奴最后建议你一句：来世投胎后，千万别做善人！”
碎石越堆越高，已经掩埋了弘熙的下腹。弘熙无力地闭上眼睛，心中暗自惊呼：“天亡我也！”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听到头顶一声骏马长嘶。他睁开眼睛一看，西面山崖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朝着他跃来。在跃到山崖一半的时候，这个人迅速掷出两条长鞭，一条卷在弘熙的腰间，另一条卷住了崖顶一棵老树伸出的树枝。这人迅捷地踩着岩壁向上攀爬，努力将弘熙从石堆中拉出来。李长振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吓了一大跳，觉得这人的身影似曾相识，但相隔较远，而且还是在雨中，面目看不清楚，于是他下意识地向那人后背猛投掷了几颗石子。然而，那人灵巧地躲过了所有的石子。转眼间，那人已经带着弘熙攀上了山崖顶，将他甩到了一匹黑马的背上，自己坐在后面。两人骑马疾驰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丛林中。
两人催马飞驰了数十里，才停下马来。灰衣人先下马，解开了弘熙腿上的穴道，将他扶下马歇息。此时，祐骋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身份，不禁喜出望外地说：“前辈，是您！
那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正是数十天前拯救了弘熙免于入魔的老人。那天夜里，他的行踪神秘，来去无踪，让弘熙感觉仿佛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现在这位老人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而且还救了他一命，让弘熙激动不已。同时，他心中隐约感觉到，这位老者与他将有一段不解之缘。于是他立刻跪倒在地上，说道：“我是晚辈弘熙，再次感谢前辈救我的于水深火热中！”
那位老者目光闪亮，注视着弘熙微笑着说：“多日未见，你比起当时更加精神，毫无疑问，你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弘熙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小声地说道：“老伯给的吉言让我回去后真是豁然开朗了不少”
“只要心态好了，自然就好了！”老者抚须点头说道：“只有经历过困境，才能期待到转机，等你活到我的年纪，看到纷繁世事的纠缠，才会知道其实无关紧要。”说完，他拿出干烟袋，在鞋底轻轻敲了敲，点燃了火石，青烟袅袅升起，逐渐笼罩着老者。
过了一会儿，老者看到弘熙依然跪在那里，就说：“你起来吧，还跪着干嘛？我只是碰巧经过，顺便帮你一下而已。你刚才的鞠躬已经算是谢谢了，再继续跪下去，我就受不起了。”说着，他轻轻拂动袍袖，弘熙感觉一股力量从胁下向上，身体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当那股力量消退之后，弘熙再次跪下，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那老者听到这话后，吃了一惊，不小心把烟吸入喉咙，导致他大声咳嗽，嗓子都变了音调。咳完之后，他笑着说：“作为皇子，竟然要拜一个没有传承的江湖人为师，这消息一传出去，岂不让人大笑话！”
弘熙端正地说道：“晚辈非常真诚地寻求前辈的指导，恳请前辈不吝赐教！其他人可能会嘲笑或者离开，但我会置之不理，不为所动！”
那位老者微微皱起了眉头：“嗯，不错，你很有勇气！可惜我一个人独居，并无子女，已经习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了，根本不想收徒弟，你这个要求，老夫恕难答应！”
弘熙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事情如此，我当然不能勉强您，只是有一点小小的请求，希望前辈能够答应！”
“请问有什么请求？如果你愿意站起来说话，我也可以倾听。”
弘熙只能站起来，目光朝前方望去，想了片刻后，慢慢地说道：“说实话，我现在陷入了皇位争夺之中，可惜我实力孤单薄弱，身边还没有一个真心相助的人。前辈聪明勇敢，也曾多次救过我的命，我诚恳请求前辈能给我些许帮助。”
老者听完后哈哈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助你？你不怕我别有用心吗？江湖的事情难以预测，人心险恶。你这么坦诚地告诉我心底的事情，难道不怕自己被陷害吗？”
弘熙微微一笑：“晚辈这条命，是前辈救回的，如果前辈高兴的话，就拿走吧。除了前辈，我还能向谁倾诉心底话呢？再者，前辈说今日只是‘路过’才救得我，我实在不相信。这片猎场方圆千百里，连熟悉此地的侍卫都难以找到，前辈怎么会恰巧出现呢？而且救援的时机正好，将我从李长振的魔掌中救出，整个过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若不是有事先准备，怎么可能做到这么干脆利落呢？前辈，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妨都敞开心扉交谈吧，请问前辈尊姓大名是？”
那老者盯着弘熙，嘿嘿笑着说道：“殿下不仅聪明，而且直率，真是令人心情畅快！--回到正题上吧，我姓苏，名言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