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娘娘要迁回长春宫
孟嫣目不斜视,径直走到蒋太后身前,下拜行礼。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蒋太后甚是欢悦,笑呵呵道,“快起来,你怀着身子,不好拘礼的。这些面子上的事儿,也都罢了。”笑罢,又道,“快上来,挨着哀家坐。”
孟嫣含笑谢过,扶着瑞珠的手,缓缓起身,走上前去,在太后身侧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了。
蒋太后便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起来,她也一一笑着作答,并不曾将宣和太妃看在眼中。
宣和太妃眼见此景,脸上神色更黯了几分。
她劳心费力,谋划了一世,到头来大周皇后这顶凤冠到底还是落在了旁人的头上。
耳听上面的亲语家言,宣和太妃只觉心如刀绞,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都是嫔妾办事不稳,劳太后娘娘悬心了,好在平安无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客气起来!”
蒋太后说着,忽转而向宣和太妃道,“老妹妹,如今宫里有了皇后,凡事便都有了主张,咱们啊往后可以享享清福了。”
宣和太妃不防太后忽向自己说话,打了个激灵,忙陪笑道,“太后说的是,皇后娘娘深得皇上宠爱,年轻貌美,聪明能干,自然是不错的。”
这话说的有些道三不着两,足见她心中凄惶如惊弓之鸟。
孟嫣望着她,朱唇浅勾,“太妃娘娘,本宫今日执掌宫闱,诸事不周,还请包涵了。前几日,听闻太妃中风病倒,不知身子可大好了不曾?”言至此处,她唇边笑意渐深,“本宫听闻此讯,也悬心不已,只是那时本宫被皇上留于体顺堂养胎,苦于不得外出,不能亲自问候,还望太妃不要怪罪。”
宣和太妃脸上一片铁青,半晌才道,“皇后娘娘哪里话,您可是皇上钦封的皇后,又怀着龙嗣,身子贵重……老身这点子小毛病,怎敢劳您记挂……”
这话说的,酸里酸气,好似整个大殿之上弥漫着一股子山西老陈醋的味儿。
孟嫣眉宇舒展,微笑道,“太妃娘娘不必客气,本宫是皇后,理当照拂六宫。从今往后,太妃娘娘如有什么烦难之处,都请打发人来知会本宫一声,万万不要觉着不好意思。太后娘娘已是颐养天年的岁数了,不该过多搅扰。”
眼见着孟嫣摆出一副后宫女主人的架势来,宣和太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她勉强一笑,“皇后娘娘说的是,老身多谢娘娘厚意。到吃药的时辰了,老身便不陪太后与皇后坐了,这就回去了。”
言罢,眼看上首二人都无言语,太后更颔首一笑,遂起身告去。
走到门上时,她忽听身后孟嫣话音遥遥传来,“皇上于朝堂上下了旨意,将梁本务下狱,查抄了梁府。这 两日间,亦有不少嫔妃向嫔妾检举揭发,梁氏为祸后宫。嫔妾想着,既然已坐了这个位置,自是要好好办几件事,为皇上分忧解难,所以晨起自作主张,颁了旨意,将梁氏废为庶人,押入慎刑司审讯了。只是,倘若罪名属实,这梁氏如何发落,是就打入冷宫还是……嫔妾想讨太后娘娘一个示下。”
偌大一个梁氏,京城第一望族的梁氏,竟就这么败了?
听孟嫣的口吻,好似只是碾死了一只蝼蚁般的轻松。
又闻蒋太后道,“你已是皇后,往后这等小事你自家做主即可,不必再来问哀家。”
任她做主……那便是说任她在后宫生杀予夺,太后都不再过问了。
蒋太后,这是当真放权给她了。
宣和太妃只觉着背脊发凉,唯一的一座靠山似是轰然倒塌,她步履虚浮,竟被那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栽倒,所幸宫女眼疾手快,急忙搀扶,方才免了出丑。
她面色如土,只将嘴唇咬的破皮流血而不自知,由宫女扶着,踉踉跄跄的去了。
孟嫣看在眼中,神色淡淡。
她当然不曾忘了林燕容,适才那番话便是蓄意说给这老太妃听的。
唯有将她们都一并扫了,这后宫才算真正的清静。
她微微出神,却听身侧蒋太后叹息了一声,“她也算在哀家身边小心伺候了半辈子,临到老来,竟这般糊涂。”
孟嫣忙转头看去,只见蒋太后那慈和的脸上 ,满是伤感之意,心中忽然醒悟——太后娘娘操劳一生,这一路走来尽是腥风血雨、勾心斗角,身边并无一个至亲好友,唯有这个宣和太妃勉强还算是个伴儿。然而到头来,她依旧为着她那个姓氏,行出谋逆之事,背叛了太后娘娘。
太后心底的沧桑哀叹,也可想而知。
天家无情,这后宫之中情谊二字,更是尤为难得。
不知怎的,孟嫣倏地想起了白玉心,能得这样的后宫良友,她是幸运的。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蒋太后的,柔声劝慰,“太后娘娘,她不是今日才有这样的心思。狼子野心,从她入宫时起,便无一日断绝,娘娘大可不必为这等人寒心。”说着,她又微笑道,“太后娘娘,您在这宫里,有儿子、儿媳,有孙女,还有藏秀姑姑相伴,咱们是和和美美一家子的人。”
说到这儿,孟嫣垂首微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等到这个出来了,太后娘娘膝下就更热闹了。”
蒋太后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三个月的身孕,才初初显怀,小腹微隆,却又不甚明显。
那里面,可是她的小孙孙。
这般想着,蒋太后的目光便愈发的慈爱亲和,她笑了一声,“好呀,这要不怎么说,丫头就是比小子好呢?又温柔又体贴,还会给哀家生小孙孙!可比昊儿那臭小子强上百倍!”
一席话,说的殿上众人都笑了。
藏秀侍立在侧,凑趣儿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是人尖子,说出话儿来呀,就是叫人心里听着熨帖,这等才不枉了太后娘娘往日的疼爱。”
蒋太后笑着称是,又忽的抬手摸了摸孟嫣的脸颊,望着那丰润艳丽的脸庞,微笑道,“丫头,你该改口喊哀家‘母后’了罢?来喊一声听听。”
被太后那满是期许的目光凝视着,孟嫣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不觉微微红了几分,低了头,半日才轻轻道了一声,“母后。”
甜脆一声,直喊得蒋太后心花怒放,她大笑了几声,又道,“好啊,你早就该改口了!”
这笑声,终是冲散了殿上的阴霾。
蒋太后又拉着孟嫣说了许多问候的话,细细的问她一日三餐进食如何,夜间睡眠又如何,又说道,“你已是皇后了,今儿还穿着贵妃的冠服,也是委屈你了。”
孟嫣微笑道,“今日皇上才在朝堂上下旨立臣妾为后,所以臣妾还穿着旧日的衣裳。皇后的服饰,皇上已吩咐造办处加紧置办了。只是有一桩事,嫔妾想求母后的恩典。”
因就说道,“这正装朝服,没什么可说的,自是要按着规制来。但后冠,嫔妾想求母后,把前头王姐姐的后冠赏赐给嫔妾。”
蒋太后微微一怔,皱眉道,“你同先皇后情分极好,当然没那些顾忌。然而先人的旧物,难免有些不吉利。你和王氏不同,你是皇帝自己求来的皇后,只怕皇帝不会答应。”
孟嫣忙笑道,“母后说的是,但嫔妾也不是拿来就戴上的。嫔妾只是想,取上面的几样宝珠镶嵌,也就无碍了。”说着,她又轻轻说道,“王姐姐昔日待嫔妾恩义深厚,嫔妾不想忘了她。”
蒋太后听着,心里有些触动,半晌颔首叹息,“她都走了这些年,你还是这样念着她,也算得上情深义重了。”
孟嫣笑着,眸光深远,心里赫然想起那段奇异的梦中,王姐姐亲手戴在她头上的后冠。
今日,她当真接过去了。
又说了几句话,孟嫣想起一件事来,含笑说道,“母后,还有一桩事,嫔妾想讨您口里的话。”
蒋太后挑了挑眉,“又有事啦?成,你说吧。今儿哀家高兴,只要不闹出了格儿,哀家都应了你。”
孟嫣低头笑了一下,便将那事说了出来。
蒋太后瞅着她,半日笑道,“好个坏丫头,你是想让哀家替你出头当坏人啊?怎么啦,和昊儿日夜相对,终于看腻了他那张脸啦?”
孟嫣忙笑着说不敢,心中却暗暗想着,这两日确实被他缠的有些累了。
蒋太后笑了两声,说道,“行啊,你就这么办罢。若皇上跟你为难,就说都是哀家的意思。”
正说笑着,外头宫女进来报传,“和安公主下学了。”
声儿才落,果然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儿噔噔噔跑了进来。
那小人儿进来,先与蒋太后请安见礼,完了就一头滚进了孟嫣怀中,口中喊道,“娘!”
这一举,闹得众人都笑了。
蒋太后更指着那娘俩笑道,“瞧瞧 ,这小鬼灵精的,在哀家跟前还知道装个样子,到她娘那儿一下就现原形了。”
孟嫣满头满脸的抚摩着她,将怀中的孩子打量了一番。
豆蔻今儿穿着一件大红洒金鲤跃龙门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豆绿色蝴蝶羊脂玉配丝绦,下头竟没穿裙子,只着了一条秋香色万字不断头绸缎棉裤,足上蹬着鹿皮短靴,倒越发显得面如傅粉,如玉可爱。
有日子不见,孩子又长高了。
好似只要不在跟前,孩子就会长得极快。
她笑道,“怎么又改小子打扮了?这猛可儿跑进来,我还当哪家的小子这样莽莽撞撞的闯进来了呢!”
豆蔻扬起小脸,嘻嘻笑道,“裙子太麻烦了,跑不快,跳不动,儿臣不想穿。”
一旁蒋太后亦笑道,“这丫头就是个古怪脾气,别人家小姑娘就爱个花裙子,偏她要当假小子。哀家思量着,左不过也就闹这些年,不如由着她罢了。”笑了几声,又意有所指道,“嫣丫头,这孩子苦,爹娘早早没了,哀家多疼她些,你别往心里去。”
孟嫣自然听的出来,忙道,“母后放心,不论将来嫔妾与皇上有几个孩子,豆蔻都是长公主。”
蒋太后听着,笑着点了点头。
陆昊之下了朝堂,迈着悠闲的步伐往体顺堂去,腰间悬着的宝相花香囊一摇一晃。
他负着手,如玉俊颜之上噙着一抹气定神闲的浅笑,彰显着这位真龙天子当下无比愉悦的心境。
他当然高兴,自今日起他的嫣儿,便是他的皇后,是他的正妻了。
这份春风得意,不比当年娶她入府时差些什么。
若非想着不得体,陆昊之几乎就要哼小曲了。
才转进体顺堂的院子,却见屋中人进进出出,不断的往外搬着各样箱笼。
陆昊之神色微变,顿觉奇怪。
荣安察言观色,忙点手招来一个宫人,“你,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啊?谁让你们往外搬东西的?”
那人回道,“荣公公,这是皇后娘娘吩咐的。娘娘打发人收拾长春宫,今儿要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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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才当上皇后就想甩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