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这颗心永远属于你
铺排既定,夏侯宇一时也无别话,看看时辰太晚,便告退下去了。
闹了这么一场事,陆昊之已无胃口再用膳,孟嫣遂吩咐宫女将残馔收拾了下去。
芸香端了香茶与青盐上来,陆昊之清过了口,便又退了下去。
两人对桌而坐,陆昊之半晌方才说道,“嫣儿,朕不是拦你。只是疫病非同小可,你万万不要大意。若非必要……不,你不要去接触那些病患。你是贵妃,不是太医。朕,不想你有任何不测。你还有朕,还有豆蔻,遇上什么事都要多想一想。”
听了陆昊之这番话,孟嫣不由一笑,她说道,“皇上这话说的,好似臣妾要去做什么极凶险的事一般。皇上放心好了,臣妾有分寸的。据上一世看来,这疫病虽来势汹汹,但传人倒不甚厉害。只要把严控疫源,早日寻到了根治疾病的方子,对症下药,扑灭疫情想必不是一件难事。”话至此处,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皇上,臣妾记得,上辈子此时,梁家那边献了一张药方出来,似是十分有效。那今生,这药方想必还在梁家手中了?”
陆昊之听她谈起此事,半晌方才说道,“嫣儿,上辈子此事于梁家而言可谓是大功一件。以至于朕日后收拾梁家时,颇多掣肘之处。倘或今生依旧如此,那梁氏少不得在宫中还要多横行两年……你,当真如此大度?”
孟嫣冲他嫣然一笑,轻轻说道,“皇上,若按着臣妾的私心,臣妾自是不愿如此,但臣妾更不愿看大周百姓受苦。那方子若果真能拯救百姓,使其摆脱疫病之苦,便是让梁成碧风光几日,臣妾也不在意。再则……”说着,她伸过手去,粉红嫩白的指尖在陆昊之的手背上轻轻划拨着,“皇上的心意,臣妾是明白的。只要皇上的心是臣妾的,旁的臣妾都不在意。”
明耀的烛火映在孟嫣身上,直照出那茧绸绉纱衣裙下的冰肌玉骨。
月下灯前,她温柔婉约的模样,好似瑶台仙娥。
陆昊之的心头,如春水般温软荡漾,泛起了点点涟漪,他反手将那只细腻的小手握住,低声道,“嫣儿,朕的心永远都是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良久不言。
灯火晃动,室内忽明忽暗,不知几许情愫在暗中涌动。
过了好一会儿,陆昊之方又说道,“那方子,朕一早已命夏侯宇试过了。”话至此处,那浓黑的剑眉却微微一皱,“不知为何,效验远不及上一世好。几名染了疫病的病人服用下去,病症虽有减缓,却又发了别的症候,竟险些弄出人命来。夏侯宇说,那方子的毒性太烈,青壮年尚可勉强一试,若换做是老弱,怕是要撑不过去。这样一张药方,朕可不敢冒冒失失的就在民间施用。落个骂名倒是其次,白白害了百姓的性命,那罪过可就大了。”
孟嫣听着,心中却猜到了几分。
上一世,夏侯宇襄助林燕容,而林燕容又同梁成碧是一丘之貉。保不齐上辈子,梁家那场救民的功劳之中,就有夏侯宇之力。
今生,夏侯宇直至眼下都同林梁二人几乎无有往来,又怎会帮她们补完药方?
何况,这方子又是梁成碧在养心殿闹事之后,为求自保仓促献出,梁家怕还不及请多方名医验看。
因此,陆昊之目下手中的,只是一张不全的药方。
其实,陆昊之大可不必理会那许多,只在民间兴建医馆,将这药方用下去,即便有人会撑不住药性死去,但总会有人病愈。世人只会看见大周皇帝爱民如子,拯救无数百姓于疫病水火之中,传颂皇帝的恩德。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原就得了烈性疾病,普罗大众也只会当他们是病死的。
陆昊之登基五载,正当清剿老臣势力的节骨眼上,急需这样的名声威望。他却并没有为沽名钓誉而枉顾百姓性命,这样仁德的君主,大约也是大周子民之福了。
孟嫣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对这个男人情有独钟。
并非因他是这天下之主,也并非因他貌若潘安,这个男人有着远大的理想抱负,他宽阔的胸襟之中总有着一抹悲悯的温柔。
她浅笑道,“皇上如此体恤黎民百姓,必能感召上苍,大周有上天庇佑,定能逢凶化吉。这场疫病,也只是一时飞灾。臣妾以为,只要能朝廷能上下一心,很快就能度过这难关的。”
陆昊之微微颔首,忽然发了狠道,“你说的对,朕明儿就招揽群臣议事,逼着他们拿出个主意来。江山便是百姓,没有百姓支撑,朝廷顷刻崩塌,他们不想同朕一心,那也得和朕一心!谁敢这个时候撂挑子,下绊子,朕砍了他全家的脑袋!”
孟嫣笑了一声,端起茶碗,向陆昊之道,“那么,臣妾便以茶代酒,先祝皇上旗开得胜了!”
陆昊之亦微微一笑,也端起茶碗,同她相碰。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陆昊之记挂着中和堂里还存着许多加急奏章待批,不想扰了孟嫣就寝,便起身离去。
送了皇帝,孟嫣摘了头面,只穿着寝衣走到面盆前梳洗。
瑞珠从旁递着面巾、胰子等物,一面低声道,“娘娘,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您揽在自己身上,只怕要吃力不讨好呢。”
处置疫病,可不是好玩的。
人皆知这疫病来势汹汹,只怕还有得发作,贵妃娘娘又不是大罗金仙下凡,怎可能顷刻间就拿出灵丹妙药来。若是再病死个把人,先前还无处说理,如今有人管事,那自然都要算在贵妃娘娘头上了。
世情人心,就是如此。
孟嫣洗了脸,接过手巾擦了两把,便丢在了盆中,坐到梳妆台前取了香脂匀脸,淡淡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些事本宫都想到了。然而,瑞珠,人活一世,就当担负起自己这个身份当担负起来的职责。皇帝有皇帝的职责,臣子有臣子的职责,而本宫也有本宫该做的事。怎能只因祸福轻重,而挑拣趋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