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唾面自干
藏秀听太后此言，颇为诧异，“呀，太后娘娘，您这话可真不同寻常。人人都说，皇上宠坏了贵妃娘娘，惯的她骄纵跋扈。怎么到了您口中，却成了娘娘宠坏了皇上？”
蒋太后轻笑了一声，徐徐说道，“人人都这么以为，但实则这些年来，嫣儿一腔情思毫无保留的扑在他身上，皇帝是太过于习惯了。哀家是不知，嫣儿这一次是在生什么气，但保准儿错在皇帝。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皇帝也不例外，被女人惯坏了，养出些自大的毛病来，总道无论什么事只消陪些小心、哄一哄也就罢了。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藏秀静静听着，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太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蒋太后念叨了半日，忽吩咐道，“里间那红木格子里，存着两瓶丸药，你去给哀家取来。”
藏秀依言进了内室，半日出来，果然拿了两个枣红色瓷瓶子过来。
蒋太后接在手中，拔了软木塞，朝内看了一眼，颔首道，“不愧是老宁留下来的东西，多少年了，一点儿没走样。仔细收着，不要和别的药弄混了。”交代了一番，闭目养神了片刻，忽又皱眉问道，“适才荣安可说了，有个林常在，闹得皇帝与贵妃不和？”
藏秀回道，“娘娘没听错，正是如此。”
蒋太后冷笑了一声，“能挑唆的昊儿与嫣儿不和，想必生的国色天香了？适才群妃拜见，哀家怎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孟嫣多年无子，确实令她不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乐意看见谁跳出来挑唆的皇帝与贵妃不和。
蒋太后自己当了多年的皇后，昔年丽贵妃得宠之时，那份隐忍之苦直至如今还历历在目。孟嫣是她心中未来的中宫人选，自是不愿她再遇到与自己相同的情形。
藏秀看着太后的脸色，轻轻回道，“太后娘娘，就是那个头上簪了杏花通草、穿了碧绿色对襟衫的，她站的靠后些，娘娘怕是不曾留意。”
蒋太后回想了半日，方才展眉了然，“原来是那一个，穿戴的倒是简单。但只不知她是勤俭朴素呢，还是心里怠慢我这老太婆。哀家离宫数月才归，这些嫔妃哪个不是欢天喜地、打扮齐整了过来。她穿成那个样子，内务府是克扣了她的份例吗？又哭丧着个脸给谁瞧！哀家可瞧不上这样的狐媚子东西！”
她这一番话，实则是冤枉了林燕容。
她天生一双泪眼愁眉，见了谁都是这么一张哭丧脸。只是蒋太后已然先入为主的厌了她，再想起来自是没什么好声气了。
藏秀听着，轻轻递了一句话，“娘娘，这林常在便是太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南平郡王府的小女儿。当初选秀之时，还是太妃娘娘同娘娘您商议了，留了她的牌子。”
蒋太后微微蹙眉，“这林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竟就推出这样的人来……”
话未了，外头宫人传报，“禀告太后娘娘，宣和太妃携林常在来与娘娘请安。”
蒋太后默然不言，片刻一笑，“准。”便坐正了身子。
话音落，但听外头一阵裙子拖地声响，果然见宣和太妃领着一名纤瘦女子踏进门内。
太妃先拜见了太后，林燕容便也行了大礼。
蒋太后却如同不曾看见一般，只顾着让宫女与宣和太妃放座位，便同她寒暄了起来，一丝儿没放那林燕容起来的意思。
林燕容拘着礼，只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觉着腰酸腿软，额上也沁出了汗滴。
穿越之前，她就是个从不锻炼的死宅，如今这具身体也是羸弱不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整治。
不错，蒋太后是在整治她，林燕容感受的出来。
然则，这到底是为什么？太后才回宫罢了，自己又何处得罪了她？
书里……书里写着，太后不是一眼就会喜欢上自己么？
到了如今，林燕容开始疑惑，自己是否真的穿进了那本小说之中？这些事，怎么和书里写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宣和太妃不时以眼角余光扫过，见林燕容身子微微发抖，显然已支撑不住，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当下，她只得含笑向蒋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咱们老姐妹说话，倒忘了这丫头还在下面拘着礼呢，让她先起来吧。”
说着，看蒋太后不置可否，便自作主张的让林燕容起身了。
林燕容跪的久了，猛然起来，便觉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幸而一旁宫女搀扶，才不至当场丢脸。
蒋太后扫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就这么个身子板，如何能承担的起为皇上开枝散叶、繁衍子嗣的重担？”
林燕容脸上一红，轻声回道，“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嫔妾知道了。”
蒋太后又道，“教训？哀家可不曾教训你，不过是白说一句闲话罢了，你也大可不必做出这副可怜模样，谁欺负了你似的。”
这话，不止数落的林燕容无地自容，连宣和太妃的脸上都有几分挂不住了。
宣和太妃面色微僵，勉强一笑，“这丫头还年轻，是得太后娘娘多多打磨一番了。”
蒋太后却正色道，“也罢，你既已进宫来了，那便记着，你同别的嫔妃并无不同。哀家不论你是什么出身，又是谁的亲戚，你在宫里便只是个常在，守好你的本分。哀家还未回宫，就听闻这宫里你已闹了许多是非出来。往日的事，皇帝既已做了决断，哀家便不再追究。日后，如再让哀家听闻，你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莫怪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
撂下这一番话，她方和缓了语气，“去岁年底，江南送了一批织物进宫，都在库里放着。喊个宫女陪着，你去挑上两匹，权当哀家给你的见面礼了。挑过了，就下去吧，不必过来谢恩了。”
林燕容只觉的屈辱难当，然而在这位大周后宫地位最为尊贵崇高的女性面前，她也只能唾面自干的强行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