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破绽
孟嫣当了半辈子的贵妃，最拿手的就是气势凌人。
何况，眼下她还没有失势，还是那个宠冠六宫的贵妃娘娘。
林燕容到底是因何中毒，是自编自演，还是当真被旁人谋害，她现下还不得而知，但她就要捏着这宫女不识礼数的把柄，先行败了林燕容在皇帝心中那楚楚可怜的印象，免得陆昊之在林燕容这女主角光环影响下，理智全失，不管不顾的就要治罪于她。
秀芝哪里见识过这等气势，顿时就被压制的喘不过气来，伏在地下颤抖不已。
梁成碧看着眼前情形，心中暗道不好，一步上前，微笑道：“这宫女是林常在的陪嫁，想必才进宫，规矩还没学到家。往后，拨个姑姑教导着也就是了。但她能将事情原委说出来，也算是护主心切，是个直肠子呢。”
孟嫣慢扫了梁成碧一眼，她这两句话，就把这奴婢无礼顶撞一事轻轻遮盖了过去，成了忠心护主。
“皇贵妃姐姐当真是个菩萨心肠，这婢子既是林常在的陪嫁，进宫之前也该有专人教导规矩，进了宫还是这副模样。这当初派去教她规矩的人，真该拿到慎刑司，问她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这句话算是打了皇贵妃的脸，毕竟这新选秀女入宫的一切事宜，几乎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孟嫣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她主子如今还没承宠呢，底下的奴才就这等厉害了。将来林常在一朝得势，这后宫还不成了她们主仆的天下？也不知，到底是仗了谁的势？”
她说的言辞犀利，倒是给陆昊之听的。
横竖她孟贵妃原就是这等脾气，如此行事，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陆昊之面色淡淡，不辩喜怒。
他转身在一旁的黄杨木圈椅上坐了，默然不言。
孟嫣的意思，他其实明白，然而林燕容中毒，却也是事实。
“旁的先不论，先问清这中毒的事吧。”
孟嫣将眉一挑，但旋即勾了勾唇。
她本也没有指望，只拿着这个小宫女无礼顶撞的事，就能盖了这件事过去，不过是恶心梁成碧并那屋里横着的林燕容一把。
陆昊之既不想管，那余下的事，她亦有对策。
身为女配角，如果事事都指望着男主角来主持公道，那还不如早点上吊。
梁成碧听见皇帝发话，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她走到秀芝身侧，柔声说道：“你不必怕，先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说明白了。有皇上做主，定能还你们小主一个公道。”
当真是个好戏子，孟嫣几乎想给她鼓掌了。
秀芝眼看皇上发了话，皇贵妃娘娘也为她撑腰，顿时就觉来了靠山，精神一振，忙说道：“是！皇上，皇贵妃娘娘，如之前奴婢所说，我们小主从来不爱喝姜汤，今日是被迫喝了下去。那姜汤喝完不过半个时辰，小主便中毒昏厥。贵妃娘娘教训的是，适才是奴婢无礼，但奴婢也是为主子着急的缘故，还望娘娘恕罪。”
言罢，她向孟嫣磕了三个头。
孟嫣冷眼旁观，这秀芝倒也不愧是林燕容的左膀右臂，眼下虽然还生涩稚嫩，但这股随机应变的机灵劲儿，已能看出锋芒。
她先向陆昊之欠身行礼，“皇上，臣妾有话要问这宫女。”
陆昊之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深，微微颔首，“你问吧。”
话音淡漠，听不出思绪。
孟嫣便向秀芝问道：“你说你们小主是被迫服用的姜汤，又说送姜汤的人口口声声奉的本宫口谕，那这人来自何处？姓甚名谁？什么模样？”
秀芝面色微微迟疑，片刻答道：“来人说……是太医院送来的，奴婢也不知他叫什么。至于模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这是废话！
这样的人，宫里立马能找出几百个来。
林燕容中毒还不知出自何人手笔，但她们意图栽赃自己却是板上钉钉。
孟嫣浅浅一笑，吩咐太医院熬姜汤是她临时起意，书中没有这个情节，那么林燕容中毒也必定是临时起意，仓促之间她们决然安排不了这般周全。
果然自己揪着这细节问起，秀芝的话语就开始支吾吞吐。
“既然那人言辞蛮横恶劣，他长得什么模样，你竟记不得？”孟嫣随口道了一句，紧跟着又问，“你怎知晓林常在中毒？”
秀芝瞠目结舌，“是……是太医……”
孟嫣不理她，忽而向一旁侍立的张太医问道：“张太医，永寿宫派人去太医院时，如何说法？”
张元贵在宫中当差已久，后宫争斗之事也算看的多了，哪里不明白这底下的关窍。
“回贵妃娘娘，永寿宫来人报称林常在突然中毒，副院判便派遣了微臣过来伺候。”
孟嫣唇边笑意渐深，又问秀芝：“太医尚且未来，你家主子不过呕血昏厥，你怎知这就是中毒？”
秀芝眼光飘忽闪烁，再不敢看她的眼眸，小声说道：“是……是……主子那样子，一瞧就是中毒……”
“混账话！”孟嫣厉声呵斥，“吃了异物，划伤食道，又或突发疾病，皆有此症。太医未到，你们永寿宫怎就一口咬死林常在是中毒？！谁家请医，不是描述症状，而是先行自家定论的？！难不成，你们一早就知道林常在必定会中毒？！”
一串的发问，逼迫的秀芝面色惨白，张口结舌，眸子里眼泪打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本，林燕容与她商议，只要皇帝到了，她扑过去哭诉一番，极尽委屈柔弱之态，皇帝必定会心生怜惜，派人查案。
这等无头公案，又上哪里查去。雷公藤是味寻常药材，随处可见；而那碗姜汤也早被喝完，毫无对证。
这案子最后也只会是不了了之，林燕容不过是想令孟嫣在陆昊之心中落下一个恶毒的印象罢了，以报她坏了自己贵人位分之仇。
至于孟嫣，主子分明说她是个善妒无脑的蠢女人，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可眼前的孟贵妃，思路清晰敏捷，句句切中要害，哪里有半分愚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