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仙门开启的前奏（八）
【苦肉计】
某日，巧巧在寻找文书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秋悲歌写给窦炀的和离书。
字形方正，端庄秀丽，笔画遒劲有力。整张纸面不见一丝勾画，行云流水，仿佛一气呵成，简直就是一幅艺术。
他们俩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秋悲歌：“岁岁，你姐姐去哪儿了？”
岁岁：“柔柔在收拾东西。”
突然听到门外的声音，巧巧心下慌乱，手指捏着那封书信有些不知所措。
这东西绝不能被送出去！
巧巧心想，便把将要塞回原处的和离书重新拉出来。
“柔儿，晚饭做好了。柔儿。”秋悲歌拨开营帐的门帘，声音也传了进来。
巧巧立即弯身，佯装要把桌子上的书籍全部装进包裹里面。她抬起头，对上秋悲歌的眉眼，心里紧张起来：“啊……奥，好的。我知道了。”
或许是知道了那不得了的事情，巧巧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压抑。她悄悄抬眼去看那两个人，他们依旧坐在平日里的位置上，只是莫名的有些奇怪。
感受到了巧巧的眸光，秋悲歌抬起头，疑惑地问：“好孩子，怎么不吃了？饭菜不合胃口吗？”
巧巧放下筷子，手肘支上桌子，眼睛在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着，最后停在窦炀身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窦炀虽然没有抬头，但是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秋悲歌眼中的晦暗一瞬即逝，他从盘中夹起一块肉，声音并不严厉：“这是大人的事，你好好吃饭。”
巧巧蹙起脸，衣袖下的手指蜷了又蜷：“阿娘。”
“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你这些日子修炼辛苦，多吃一些。”秋悲歌说。
巧巧已经吃不下了，她把自己跟前的碗推到一边，问秋悲歌：“阿娘，等仙门之事结束，我们要回东瀛还是留在京都啊？”
“啊……”秋悲歌也将筷子平放在桌子上后，支头思考，他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巧巧的话，而是反问，“你是怎样想的？”
“不管是回东瀛还是留在京都，我都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他笑得很好看，仿佛是融化于暖阳的冰雪。不过，巧巧还是看出了其他不简单的情绪。
这时，就连原本故作无所谓的窦炀也扔下了碗筷，仰头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他突兀的喊了一句“我要回东瀛！”，然后，直直地望着巧巧。
巧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给了秋悲歌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住哪里都好啊。这种事，我一直都是听你的啊……”
“听我的？”
秋悲歌自顾自的呢喃一声，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他直直地盯着巧巧的眼睛，目光中掺杂了太多的情感。
“若是听我的……那就跟着你爹一起回去吧，我也能放心一些。”
巧巧听到这话时，连呼吸都染上了震惊。
巧巧问：“你……你要留在京都吗？可是……为什么不要把我留下……”
秋悲歌欣慰地抚摸着巧巧的脑袋，笑道：“你已经是能够照顾自己的大孩子了，不用我操心了。”
“要不我还是跟爹一起留在京都陪着你吧。爹，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巧巧的眸光满是希冀地注视着窦炀。
他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松一点点口，一切就还有反还的余地。
“我用不着谁照顾。她愿意跟着你，我也没意见。”
窦炀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了。
巧巧的心跳得很快，甚至有些疼痛，呼吸不知不觉地快了。她倏然拍着桌子跳起来，大吼道：“真的不能好好说开吗？！”
秋悲歌终于感觉出来不对劲，他本想试探一下：“柔儿，你是不是……”
巧巧猛然起立，反手拔出焰冰剑，扯着嗓子叫道：“是！我不许你们和离！不许！”
窦炀闻声急忙回头，他吃惊喝道：“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不要……柔儿，你把剑放下来！”巧巧拔剑的一瞬间，秋悲歌也慌忙地站起来了。
他本想去夺焰冰剑，却扑了空。一桌饭菜在方才的动作中被掀翻。
巧巧愤怒的道：“今天就把话扔下，谁要离，我就死在谁面前！”
秋悲歌不敢上前一步，他流着泪，尽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你不要做傻事！流血了……柔儿，你不要这样，求你了……”
巧巧不依不饶地问两人：“你们还要和离吗？”
窦炀看向秋悲歌，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秋悲歌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柔儿！你在胡闹什么！”
天际传来一声大喝，一道闪电似的力量不偏不倚地击中巧巧握剑的手臂。焰冰剑在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中坠落。
“师……”
“仙门即将开启，你方才是要做什么？各家势力为了此次历练都付出了很多代价，你要在此时整幺蛾子吗？”
净阳仙人出现后，便是对着巧巧一顿臭骂。
不过，他并没有打算一直盯着巧巧不放。净阳仙人说过那丫头两句后，转身面向了一旁的秋悲歌。
“秋相，老夫原本是考虑到你们许久见不到这丫头，想念得紧，才勉强同意她离开蓬莱阁修行。现在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秋悲歌闻言，立刻躬身道歉：“抱歉……”
净阳仙人厉声对巧巧道：“仙门将开，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老夫身边，不得离开半步！”
巧巧点了点头。她朝着岁岁招了招手，示意他该走了。
净阳仙人宽广的袖袍一挥，他整个人飞到了半空。巧巧冷冷淡淡的与秋悲歌注视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说，嘴中默念口诀，带着岁岁跟随净阳仙人离去。
自从巧巧离开后，就杳无音信。她没有给秋悲歌写信，后者派去的使者都被蓬莱的弟子赶了回来。
此时，秋悲歌正坐在营帐里面批阅文书。
冬儿敲敲房门，恭敬汇报道:“主子，您让送去蓬莱阁的东西……都被小姐退回来了。”
秋悲歌手中的毛笔闻声顿了顿，随后又开始挥动。秋悲歌面上淡漠，并没有立即回复冬儿的话。
那丫头的脾气尽数随了窦炀，便是生气了就躲着不见他，不领他的情，也是一模一样。
冬儿又叫道:“主子……”
秋悲歌有些讨厌别人打断他思考，现下不耐烦的抬起深邃的眼睛，似乎要杀人，“直说便是！”
冬儿将头低的更低，到最后直接跪下道:“蓬莱阁的冥公子说，小姐明日便会提前带着小少爷进入仙境……”
于是就开始有人凑着耳朵窃窃私语:“蓬莱之前说的仙门开启时间不是五日后嘛？”
秋悲歌手中的笔颤了颤，笔杆“咔嚓”一声断成两半，顿时四周站着的东瀛贵族都同时“扑通”的跪倒在地下，大气不敢出。
烛光摇曳的厉害，秋悲歌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让他的气氛变得更加阴沉。
“秋相。”
净阳仙人似乎很早就算出他回来。
“仙人，秋凛此次不请自来，还望恕罪。”秋悲歌躬身行礼。
净阳仙人也不跟他客气：“秋相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秋悲歌敛着眸子，面上不起波澜，修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盖出一片阴影。
半晌，他的身体颤了颤，面向净阳天人，将自己臂弯处的包袱恭敬的交给他，解释道:
“柔儿的皮肤敏感，许多面料穿在身上会起红疹。她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我亲生缝制的。劳烦仙人替我送给她……”
净阳天人手中的拂尘轻挥，并没有立刻接下，反而问:“你何不自己亲手送给她呢？”
秋悲歌道：“我之前派人送给她的东西，她并未收下。想来……应当气还未消。她，不会愿意见我……”
净阳仙人负手而立：“这家与国在老夫眼中无异，若是管不好家事，遑论国事。有时，小不忍则乱大谋。”
秋悲歌点头：“是……”
“巧巧，你也莫要躲藏了，进来吧！”净阳仙人拂尘左右一挥，此话一出，秋悲歌的心跳慢了半拍，他转身不敢再见那丫头。
实木门“嘎吱”一声，连着秋悲歌的心神都吸引了去。脚步声十分清脆，传进秋悲歌耳朵，每一步都踏进了秋悲歌的心坎上，牵动着他的心。
巧巧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身负双剑，衣袖上破碎了一方，银发上粘上了两片黄叶，小脸上黑糊糊的，活像个小泥猴子。
岁岁伸进一个小脑袋，看着秋悲歌的背影高兴的想要叫他，但对上净阳天人的白胡子脸，脖子又缩了缩，迈着小碎步躲到巧巧身后，小眼睛偷偷的望着秋悲歌。
他的小脸也不干净，嘴边也是黑乎乎一片，小手脏兮兮的。这对姐弟站在一起，活像两个小乞丐。
净阳天人把两人叫进来后，心里就后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蓬莱阁虐待这两个孩子！
现在三阁都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宝，且不谈他们是开启仙境的使者，单单是身后的势力便是不好惹的。
那丫头对着秋悲歌“扑通”一声跪下，震得地面都颤了颤，供台上的烛光快速跳动，惹得烛泪流的稀里哗啦。一只夜猫跳上房顶，嘤嘤的唉叫几声，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俩去哪里了？”净阳天人绕着两人转了两圈，拂尘又摇了两下，挥手设了结界。
“徒儿擅作主张，请师傅责罚。”
巧巧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这个头磕的结结实实，仿佛在诉说着她犯下了弥天大错。
秋悲歌回头，便见到两个孩子狼狈的模样。他也顾不得之前心中的纠结，着急的向前两步，随后手指紧握了握，还是止住了脚步。
他看的很清楚，那丫头破碎的衣袖下是一片火红，似血非血。
“到底怎么了？”净阳天人俯身将那丫头扶起，可那丫头还没起来，整个身体又匍匐下去。
岁岁嘟着小脸，不哭不笑，扯着巧巧的衣角，他不敢看净阳天人的脸，只能偏头望秋悲歌。
巧巧沉声道:“我把琅琊阁少阁主御狂澜杀了，但没成功。请师傅责罚！”
净阳天人闻言，也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三阁中，琅琊阁虽说做事张扬，但也是正派。这丫头倒好，直接将琅琊阁的阁主继承人解决了，按照戴滂妄那个有仇必报的性子，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要把戴滂妄的徒弟杀了？你糊涂啊！”
说罢，净阳便拿着手中拂尘往那丫头身上抽打。这一下，直接把那丫头掀翻，一下子四脚朝天。紧接着，又是一击拂尘。巧巧来不及躲闪，被打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住手！”
秋悲歌终于看不下去了，抱住巧巧，想要用后背替那丫头挡着后面的拂尘。
岁岁被吓得大哭起来，还不断打起了哭嗝。净阳仙人趁机收了手，瞪着眼睛，食指颤抖的指了指巧巧，又无奈的叹气。
“你便是再痛恨那御狂澜，也该忍着到仙境里面再动手脚！你这丫头一时机灵，怎么在此时犯了糊涂啊！”
“不用你替我挡……”巧巧推开秋悲歌，重新朝净阳天人跪下。
秋悲歌眉心颤了颤，挡在净阳天人身前。他压着那丫头的上半身，高高地抬起手掌，只听一声清脆的击打声，巧巧倒吸了一口凉气。秋悲歌紧蹙着眉，手掌举起后狠狠落下，对着巧巧的屁股狠狠的又是一下。
“我就是这般教导你，让你带着你弟弟，到处惹事生非？！”他以手为尺，毫不留情的打在巧巧屁股上。
岁岁脏兮兮的小手抓住秋悲歌的衣摆，便印上一个黑黑的小手印。小家伙边打着嗝，边哭求道:“呜呜……不要打柔柔！嗝～柔柔……嗝～”
净阳天人拂尘又是一挥，阻止了秋悲歌的动作:“秋相，罢手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哎……”
秋悲歌道：“这丫头从小娇纵。今日给贵阁惹下如此大祸，都是秋凛的错。仙人若是要罚她，便连我一起吧！”
净阳仙人无奈地摇摇头，并没说什么惩罚。
“嘶——”巧巧本想利索起身，但屁股上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秋悲歌见状，转身停住巧巧的动作，抬头对净阳天人道:“可否让我先将她送回寝室？”
净阳天人无奈道:“秋相请便。”
黑夜中无灯长廊，一个小光点一点一点放大。
秋悲歌心里着急，却丝毫不敢走太快。巧巧趴在他的肩上，嘴里喷出滚烫的热气。
不过是打了几下屁股，怎么会发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