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算卦
“活着！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夏朝近些年天灾不断，如今这位大人回来了，我们老百姓又能过上安定日子了！”
也不知道是谁敞开的话匣子，巧巧便侧身听着。当听到秋悲歌名字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向对面那人。
秋悲歌半遮面的饮了口茶水，见那丫头看来，朝她柔和一笑，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自己成了众人口中的谈资。
巧巧一手按着桌子，身体前倾了些，悄悄的问秋悲歌:“你听到他们的话了吗？”
秋悲歌淡定的点点头:“嗯。”
这可让那丫头不淡定，她身体向后仰了仰，吃惊道:“嗯？没有其他了？”
秋悲歌沉默了许久，望着那丫头的眼睛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这丫头为何突然问他这个，或许他应该很果断的回答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乃我之本分。待来日复出，定叫这天下太平万年。
若是秋悲歌还如十年前那般无依无靠，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在刚刚那丫头问他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说出来。
可他如今已然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家，有孩子，有牵挂，他再也做不出什么舍生取义之事。
“柔儿，我让你失望了……”
秋悲歌所做的决定早已超过了他从小接受教育的范畴，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或许丫头会对自己的胆小而不屑一顾……
想到这儿，秋悲歌就更不敢再看她。
果然，那丫头坐不住了，从对面站起身。
秋悲歌忍不住抬头，却见那丫头咧着嘴笑着与他一个板凳坐下来。那丫头环抱住他，脑袋依靠在他的肩头，道:“我失望什么？我方才还担心你会跟那些话本子里面的主人公一样，说什么仁义道德的话呢！”
“丫头……”
“众生皆苦，凭什么要你付出代价去保他们平安！你又不欠他们的！”
“你……当真这般想的？”
“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最……重要的……”秋悲歌口里喃喃的念叨了几声。
这天地间，到底还有人在乎他，心疼他的。这种在乎，不是苍生为了向他一味索取的恭恭敬敬，也不是尔虞我诈的阴谋虚伪！
他很早之前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天生不值得被爱的人。在他很小时，他的母亲总是想置他于死地。因为他是流着殷族血脉男孩，迟早会成为权力者的禁脔。后来，母亲怀着他未出生的弟弟去世。他连夜逃跑后，被官宦世家收留，可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家人被株连九族。
若不是遇到了窦炀，他或许不会活到现在。窦炀在他心里就像是一颗种子，慢慢的将爱扩大。
他与窦炀的相遇，相知，相守，一切都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依然记得那一夜，他和窦炀都醉了。在一棵玉兰树下，他没有像母亲所说的，成为权势的牺牲品，而是将身体心甘情愿的献给了心中所爱的人。何其有幸，他爱的人也深深爱着他。
最初的最初，那是他被爱的开始。
后来，他们的爱因为那夜的欢愉开始开枝散叶。如今，爱他的不仅有他的爱人，还有他的孩子——他与他所爱之人的孩子。
“娘！娘！”
“啊？”
“想什么呢？叫都叫不回来。”
“没什么——在想，只给你生一个弟弟，委实太少了。”
那丫头被秋悲歌这突如其来的话噎了一下。
她偏头看了看周围的商铺，正巧看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前后背着两个婴儿，两边手里还牵着两个，屋里还有个穿着开裆裤的小男孩攥着一块地瓜干，一边喊着姐姐，一边朝那小姑娘跑。
“这……怀的应该是一个吧？”巧巧的眼珠子不着痕迹的朝秋悲歌宽大衣袍下瞄。
她虽然很想要个弟弟妹妹，但若是让她前后各背一个，暂时真的有点儿消受不了。
秋悲歌掩着嘴笑了许久。他方才说那话，原本是无意之语，谁成想那丫头推己及人，着实好笑。
“不与你玩笑了，吓得脸都绿了。”
两人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秋悲歌默默牵住那丫头的手，避免被来来往往的人潮冲散。
那丫头也不似往常那般带着秋悲歌东挤西凑了，反而在人格外多的时候，用手臂和身体帮那人阻挡撞击。
“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不知……”
“我挤上去看看，你在此处等我。”
秋悲歌闻言，目光扫过那将街道堵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心中犹豫了一会儿。他握着那丫头的手忍不住一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轻声说:“我便在这里，哪儿都不去。你……早点儿回来。”
秋悲歌眼见着那丫头的小身躯在人群中穿行，直到隐没，也不愿收回目光。他便想他说的那样，站在与那丫头分手的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一具雕塑。
时间对于秋悲歌来说，仿佛静止了。
人群渐渐散去，天也昏暗了，可那丫头依旧没有回来。从身体有些撑不住，便向后退了两三步，依靠着一棵树木上。
“公子，我见你在此站了许久，等朋友啊？”一个老汉收了棋盘，笑着问秋悲歌。
“不……等孩子。”
“奥。这么晚了，该自己回家去了吧？”
“不会。”
秋悲歌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是眼睛还是往住宅出望了望。货郎将摊铺收拾了起来，不少店铺也关上了门，挂上了打烊的字样。
“公子，我每日替人算三卦，今日还剩最后一卦，见与你有缘，便送你一卦。”
老者说罢，便从身后拿出类似棋盘一样的东西。
秋悲歌原本不信这些半仙之言，而且他自己本身也能推算一二。可今日，他却是心血来潮，头脑一热，竟把那丫头的八字写了下来，认真检查了很久才恭敬的递给老汉。
那老汉起初是眉开眼笑，可看到秋悲歌递过去的字条后，渐渐变了脸色，一直叹气摇头。
他看向秋悲歌，惋惜的感叹道:“哎……可惜咯。看这八字，这孩子当只有十多岁，不过只怕是命数将尽，活不到明年这个时候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