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事逢瓦剌军入侵，百姓已然食不果腹，他们也只能在黄石山上坐吃山空，唯一的产业只有山下的十几亩良田，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年大伙本想都“金盆洗手”，吃一口庄家饭，但天不作美，不但颗粒无收，还闹了蝗灾，大当家气急攻心，一命呜呼，临死之时却并未留下遗命何人接替他的这把交椅。
这一下土匪窝里先就吵翻了天，二当家，三当家各不相让，都盼望由自己出任首领，眼见火并在即，还是大当家的女儿出面，说道谁能给弟兄们，吃一口饱饭，大伙就拥他为主。
这一句话，说中了这伙土匪的心里，他们苦捱了半年，早就饿的眼睛都绿了，只要能吃一口饱饭，管他什么丧尽天良的勾当，那也干了。
可是土匪却有一套规矩，虽不若和尚什么戒杀戒斗，戒喝酒，戒骗人，他们的准则只有一条，就是出卖兄弟的事儿不干，昧良心的奸淫掳掠勾当不做，其余的杀人越货那也没有什么。
因此他们各自一加打听，都盯上了勋阳府的蒯府，这姓蒯的乃是当地出了名的为富不仁，几次探将下来，虽然麻烦不休，但敌忾同仇，二当家周勾山与三当家何恒，也顾不得自相争斗，联手干这么一票，便够山上弟兄十年吃用不尽，至于大权是在谁的手中，自可日后再议。
但他们行事高调，那姓蒯的何等精明，自从发现之日，便多多雇佣镖局之人护院，双方交战三场，不免互有死伤。
顾蓉那时正缺银子，也成了这姓蒯的打手，虽然赚了银子，却将黄石山上的土匪坑的惨了，他们人数本就处于劣势，这一下连折进去二十多个弟兄，纵然顾蓉手下留情，并未烂施杀招，但蒯老爷豢养的家奴，岂有什么客气的，一见有人倒地，也不管是敌是友，一概诛却。
如此一来，别说土匪义愤填膺，连镖局子也是怒不可遏，都打听这个不问缘由，乱打一气的家伙，究竟是不是疯子。
这姓蒯的老奸巨猾，生怕将火引到自己身上，哪里顾忌顾蓉的声名，暗示家奴将顾蓉的姓名来历，音容相貌，详详细细的跟客栈中的店小二，茶馆中的茶博士，加油添酱的说了。
这些口舌招尤之人，说的虽然是顾蓉如何英勇无敌，如何忠勇无双，但越是将这个鲁莽的大姑娘，说的侠肝义胆，被土匪和镖局子听到，就越是愤恨，因此气愤难平，一路尾随，誓要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可是他们一个是保镖护院的镖局，一个是打家劫舍的土匪，相互之间本就瞧不过眼，因此一路之上，倒是互斗了好几场，生怕顾蓉相助对方，这才相互牵制，让欧阳宁和顾蓉，顺顺利利的上了少室山。
可这一蹲守就是一个月，镖局里生意不断，比不上土匪无甚牵挂，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走了个精光，只剩下土匪兀自不平，他们歃血为盟，结的是异姓骨肉，一半憎恨的是顾蓉坏他们大事，一半也是替老当家报仇，因此才不肯离去。
可他们聚在一块，实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是少林派之敌，失手被擒也是情理之常。
欧阳宁听到后来，愈是心惊，他早就猜度理屈在己，不然怎会如此纠缠不休，听这人侃侃而谈，将别来情由说的如此仔细，尽管其中难免存有夸张之处，大致倒也入情入理，如何处置倒是为难。
顾蓉却并不认为是自己一时多事，而惹出来的乱子，在她心中土匪强盗就是其罪当诛，什么盗亦有道，什么情有可原，她可压根就不信这一套，因此她行走江湖以来，就从未干过什么抢劫财物，盗窃银库之行，心底着实瞧不起这些为非作歹的毛贼。
也是她祖母年老之时，深悔少年时的胡闹任性，不想顾蓉重蹈覆辙，而涉险遭灾，教给小孙女的未免乡愿，似乎这世上正邪二字，便如泾渭河水一般，也就难怪顾蓉如此爱憎分明，深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尽管在江湖上游历一年有余，虽然对于官兵已然大失所望，但相较之下，土匪则更为不堪，当即便主张将这伙家伙送交官府治罪。
欧阳宁却觉得此举未免过分，但转念一想，仇怨已深，若是就此放过，那才是后患无穷，因此虽然明知顾蓉有错在先，还是一言不发。
顾蓉见他沉吟不语，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这伙山贼不该治罪？”
欧阳宁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想，这世上的坏人数不胜数，咱们总不能见一个就收拾一个，更何况土匪也只不过是占山为王，除了头领，其余未必便会斩首，关个一二十年，还是会放出来的，那时候定会再来报复，岂不是给你我埋下了个极大隐忧。”
顾蓉“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怎的净想一百年以后的事儿哩，我可不像你那般啰嗦，谁来找我晦气，就让他来尝尝姑娘的拳头，嘿嘿，姑娘就这个脾气，有话直说，不服就干，狭路相逢勇者胜。”
欧阳宁听她说的放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劝她才好，心道：“她这脾气是胎里带来的，只是不知将来要吃多少苦头，才能磨平棱角。”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顾蓉哪知道他如此琢磨，还道自己这番言论，已将他打动，当下便与少林僧一同押着这些土匪，下了少室山。
欧阳宁见这些土匪之中，有一两个还是满脸稚气，最多不过十五岁，听闻要过堂吃官司，急的涕泪横流，眼神之中满是懊悔和哀恳，欧阳宁心中不忍，但要是一时心软，只怕后患无穷，因此尽管满心不是滋味，也只好扭头不理。
押送官府之后，有衙役送上知县亲笔书函，欧阳宁心中冷笑，显然是差役将赏金中饱私囊了，好在顾蓉并不知道此节，不然定会大吵大闹，弄不好也要吃上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