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叶知秋
他无计可施,只能重金请小二,请一个大夫来看诊,可是小二推诿搪塞,一会说大夫没在家,一会说郎中外出看诊,欧阳宁无奈之下,只好让伙计买来参片,给老和尚吊命。
欧阳宁又怕店里下蒙汗药害人,去街市上买些新鲜的瓜果解渴充饥,顾蓉虽然见他如此多疑,颇为不耐,但眼前这老和尚生死未卜,确实不能有何失闪。
好在法时年纪虽老,内功修为不浅,匕首入肉之时,护体真气自然而然的一弹,卸去了半数力道。
而学武之人,无时无刻都在回避自身破绽,这两记凌厉无伦的偷袭,外伤极重,却并未伤及要害,两日之后已能开口说话,顾蓉喂他吃了两口西瓜,便溺之事,只好让欧阳宁来。
欧阳宁心感恶心,可是顾蓉一个小姑娘,就算肯做,男女有别也是极不方便,招呼小二,小二却是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便是给多少银子也做不来这等事情。
就这样在客栈之中,二人轮流照顾这个老和尚七天七夜,都觉得疲累之极,随着法时气色越来越好,二人也都能在黑夜之中少歇几个时辰,只是挂念着随时会有强敌,这觉自然是睡不安稳。
法时此番受伤,得欧阳宁和顾蓉照料,心中感激,也知他们不是坏人,便将心中猜测,跟二人说了,只是一来他受伤不轻,气力不济,二来全是心中猜测,因此说说停停,便如跟二人商讨一般。
原来法时入少林寺时,也只十二三岁,他师父慧肃原是罗汉堂首座,收他为徒之时,已然年过六旬,没过几年就卸任职位,静下心来参研我佛普度众生之奥妙,因此法时自小,学的就是满口慈悲的佛法。
其后入了达摩堂,钻研本门秘籍,武功自是越练越精,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表弟法钧,法钧武功不在表哥之下,但佛法修为却远为不及,盖因他资质鲁钝,偏偏整日价胡思乱想。
佛经上写着“若当来世后五百岁”,他定要说,哪有人能活的了一百岁,便是来世也最多不到二百岁。
师父提点他“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定然要反驳,若是色即是空,那么要无男欢女爱,人身从何而来,要是人人都念阿弥陀佛,严持清规戒律,到后来岂不是灭种大祸。
好在他虽然脾气古怪,说的话倒也不蠢,做起事情来虽然颠三倒四,好在并无损人利己的劣迹,渐渐的阖寺僧侣都尽可能的避而远之,只有表哥兼首座法时,对他时时规劝引导。
这次下山法时带下来的人,都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平时恭谨守礼,按理说绝不至于弑师悖逆,据法时这几日养伤之时寻思,祸事的起因还是出在法钧身上。
杀生乃佛家第一戒,他们一开始也都未必下如此歹心,但法钧搅得少林寺无一人得能清净,已遭多人忌恨,但碍于寺规无法得手,便是侥幸得手,也知法时必不肯善罢甘休,这才引诱法钧外出寻酒,一来要他破戒,二来也是想暗地里刺杀了结。
哪知道法时放心不下,非要沿途跟随,想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连师父也一并除去,一则免除后患,二则达摩堂首座的位置,便空了出来,不论是大师兄当还是二师兄当,大家伙之后的日子,也就能舒坦一些。
欧阳宁听他这番分析入情入理,果然那法钧是个多管闲事,无事生非的性子,如此不安冲动的性子,在少林寺闯下的大祸必然不会小了,找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
但和尚发如此狠心,还是头一遭听闻,且不知法钧干了什么荒唐透顶的事儿,本想开口询问,可是这是人家门派的家事,又怎能跟自己这个外人说。
顾蓉却骂了起来,骂这群弟子未免太过狠毒,便是再有不是,也不能杀人害人啊。但回思之前自己也杀了一个铁匠,虽然出自无心,确是太有不该。
法时叹了口气,黯然道:“怪不得旁人,怪不得旁人。”心中却知这些徒弟,被法钧闹得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之前有弟子愤而坐化,想来也是因此而起,当真是忍无可忍,怪就怪自己并未一早察觉此时。
顾蓉继续道:“怎么怪不得旁人,法钧怎么说也是师叔了,他们怎么不敬尊长,便是有什么胡闹,也不能如此残忍吧。”
法时默然。
欧阳宁却心想:“有些‘长辈’倚老卖老,将‘没教养’三个字,当成自己高人一等的筹码,确实不值得尊敬。”当下朝顾蓉摇了摇头。
顾蓉奇道:“你摇头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欧阳宁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丫头什么也不懂,世上的恩怨愁苦,哪是那么容易理得清的。”
顾蓉继续问道:“你又叹气是什么意思,你啊,就是不肯跟我说个明白。”
法时见她手舞足蹈,知道她是性情中人,也不怪她,笑道:“小姑娘古道热肠,我有一事拜托,只是要两位涉险,实在不好意思。”
顾蓉将胸脯拍的响,自然是一口答应,什么事情都包管办的妥妥帖帖。
欧阳宁却皱眉不语,他猜出这老和尚要拜托的是何事,能让老和尚记挂的,只有他这个不肖表弟,他表弟既然如此惹人厌烦,怀恨在心之人定不在少。
要找寻这个家伙,定然危险重重,况且此人多半死了,为了一个尸体如此涉险,未免太过不值,哪知顾蓉竟然一口答应,他再想推诿,却是不好开口了。
法时自是看出他老大不情愿,从怀中拿出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欧阳宁道:“这本书上记录着我武功之精要,送了给小兄弟,算是救命之恩的一点补报。”
欧阳宁刚想拒却,顾蓉却一把接了过来,塞在欧阳宁手中,笑道:“既然想要,就爽爽快快的收了,读熟了再还给老伯不就得了,反正又看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