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逃命的绝望
正踌躇间,顾蓉一把将他负在背上,没命价往来路飞奔,她虽疲累不堪,也知留在此地非倒大霉不可,当即背着他便逃,至于什么礼教大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时也顾不得了。
下山之路尽管极为快活,但顾蓉内力已尽,又不忍将他弃之不理,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欧阳宁身子比她高了一个头,匆忙之际,双足荡在地上,鞋底鞋面俱被磨破,但他既感内疚,复怕有人追捕,一时竟然忘了疼痛。
山上虽然耽搁时光不久,但上山之时已是黄昏,此时早已日落,若非仍在山上,早已伸手不见五指,她本就记不得来时的路,此时惶恐担忧,更加的胡走乱闯,马车是东是西,是南是北,那是更加的不知所踪了。
可是顾蓉毕竟是个女子,背负一人,便是神完气足之时,也未必长久,走了半个时辰,实在捱不过了,便寻到一处缓台,将欧阳宁掷了下来。
欧阳宁全无防备,这一下虽然是屁股着地,但连着尾骨也一并落地,疼的他直跳了起来,可是他腿上也有伤势,当真是百事齐哀,不由得滚倒在地。
顾蓉的情形比他还要糟的多,她上山之时为逞刚勇,内伤已然不轻,其后与道童力斗,以下风之势苦苦支撑,不免令伤势加剧,最后下山之时,强行运功支撑,内伤越来越重。
此刻忽然止步,内伤大作,喉头一甜,连吐了五口鲜血,腑跌在地。
欧阳宁吓得不知所措,连上前去扶也都忘了,再说纵然他想去搀扶,一条腿使不得力,又如何能够办到。
过了良久良久,欧阳宁才勉强能够行动,他想撑着站起来,却始终办不到,只好缓缓朝顾蓉那边爬去。好在他伤在小腿,以膝盖代行,倒还不成问题。
此时天已全黑,他又不敢生火,生怕因此而招到追兵来寻晦气,只好坐在地上 ,将顾蓉扶在自己肩头,可是顾蓉全无动静,任由他叫唤摇晃,始终没有回应。
荒山之上,四周寂静无声,欧阳宁从未有过的孤寂,他自小跟着爷爷在山谷中,但那时他是个被照顾的孩子,他要什么便有什么,不论是秃鹫还是狐狸,甚至是寒潭中的娃娃鱼,只要他开口,第二天定会落在他囊中。
至于翻山越岭,疗伤解毒,更是不消他操半分心,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被毒蛇咬中,立时麻痹,动弹不得。
当时爷爷就在身边,可是他并未携带什么药箱器械,只在周遭觅了几株野草,嚼的碎了,敷在上面,情况果然大见好转。
然而这野草终究不足以拔毒,当时伏在爷爷背上,此刻方才知道天下间竟有如此高明的轻身功夫,当时只觉疾风挂脸,四周景象已然模糊,别的就记不得了,至于此后又用了什么药,那是忘的更加干干净净了。
只是记得当时爷爷说过,凡毒蛇出没之地,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天下生克之道,无不如此。
然而借着月光之下,顾蓉唇边一滴一滴的鲜血仍在涔涔而下,有时滴在他手上,有时滴在地上,也不知是夜间的寒风,还是她生命的消逝,滴下来的血,越来越是冰冷,身子也越来越没有温度。
欧阳宁不知为何,忽然悲从中来,想要放声大哭,却又不敢,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或许是在怀念爷爷的仙逝,或许是这世上再也没有真心对待自己的人了,而眼前这个姑娘,虽然平日总是争吵不休,可是对己一片真忱,便如亲人一般。
想到这里,只想将顾蓉牢牢抱在怀中,他未及弱冠,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虽然刚被踢过一脚,却仍是克制不住胸中欲念,不由得越抱越紧。
可是顾蓉受伤是真,但已经缓了一个多时辰,神智已复,借着月光见他忽喜忽忧,忽而哭哭啼啼,忽而咬牙切齿,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蓉毕竟还是小孩心性,有心窥察他究竟会胡说八道些什么,哪料到他竟然贼心不死,竟敢再次对自己无礼,喝道:“大胆。”
可是她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是吃了一惊,毕竟她受伤是实,呕血成升,早已虚弱之极,虽然一口气缓了过来,但中气不足,这“大胆”两个字,说的有气无力,便如窃窃私语一般。
欧阳宁听她开口,心中的欢喜实难用言语形容,然而他生怕顾蓉是回光返照,因此抱着她的身子,不但不肯放手,反而又紧了三分,似乎更怕与她阴阳相隔,欧阳宁不懂传功,运输内力的法门,但好似这么一直抱着她,他身上的体温便能让顾蓉的身体不冷下去似的。
顾蓉被他抱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怒道:“混小子,放开我。”跟着出力挣扎,可是她不使力倒也罢了,这么一用力,胸口复又生疼起来,险些又要呕血,她力气全失,又在这荒郊野岭,一个男子死命的抱着她。
她虽胆大妄为,可毕竟是个小女孩,面对一个男子如此妄为,要是放在平常,不打他个半死才怪,但此刻确实有心无力,正因有心无力,这才深自恐惧。
其时礼法甚严,未婚男女暗中相见,已会为人不齿,若是什么搂搂抱抱,那是想也不敢想的,武林中人虽无那般拘谨,可身处其中,又如何能够例外。
顾蓉深恐欧阳宁干那无耻勾当,毕竟她听祖母说了太多江湖上淫贼的卑鄙行径,更何况她家里就曾干过这调调事儿,虽然始终不明所以,但大致如何她却并非全然的一无所知,心底既恐又悔。若是如此,还不如在那武当山上死了的干净。
好在欧阳宁并没丧心病狂的干那兽行,只是这么静静的抱着她,反而哭的痛哭流涕,这一下顾蓉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虽然害怕,还是仗着胆子,问道:“你怎么了?”见欧阳宁默不作声,续道:“你放开手,我透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