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明珠
两只无名的小鸟飞落到王宫庭院里的杏树枝上，亲密无间地拍打着翅膀，互相分享食物，两只小嘴啄在一起，那么小巧，那么可爱。善花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微笑，久久地注视着那对小鸟。突然，她又变得闷闷不乐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公主殿下是不是羡慕这些小鸟啊？”
身后传来说话声，凝竹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看去，悟良法士正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凝竹，仿佛要窥透她的内心。
为了让凝竹学习经学，悟良法士特意到宫里来找她。他是个真品出身的僧人，深得王的信任，还在公主很小的时候，他就负责起公主的训育和教导。公主我行我素，谁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悟良法士是最了解凝竹公主心思的人。凝竹公主遇到烦恼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悟良法士，她会首先去找悟良法士诉苦。
“我不知道，法士大人，现在我看见什么东西都心不在焉，做什么事情也不觉得快乐。每天从早到晚待在宫里，心里很空虚，也很郁闷。”
“因为占据公主心灵的东西在别处，公主当然会感到空虚了。”
悟良法士说完之后，凝竹公主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人发现了，立刻涨得满脸通红。凝竹公主斜着眼睛看了看燕妮。她有些担心，不知道燕妮看没看出她和元之间的事情。燕妮是王宫里的女官，专门负责保护凝竹公主，并且教给她宫里的礼法。她为人性格严谨，一丝不苟。凝竹公主从天地斋学社回来以后，燕妮时刻不离善花公主左右。
凝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元肯定还在内宫的密室里等着她呢。可是，自从那天之后，燕妮每天都像影子似的跟在她身边，她再也不能去内宫了。有一次，她在去往母亲住所的路上，看见了藏在很远处的元，可是两人只是用眼神传递彼此的遗憾之情，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见面。凝竹焦急如焚，不知道如何是好。
“法士大人，心灵这东西真的好奇怪啊。有时候好像在天堂，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在地狱门前徘徊了。我的心明明就在自己体内，可是我又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它。”
“人的心灵本来就是这样。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随意掌控自己的心灵，那么小僧马上就跪到他的面前，磕头行礼，拜他为师。”
“那么，法士大人您也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吗？”
凝竹公主天真地问道。悟良法士露出菩萨般的温柔微笑，算做是对她的回答。他们想集中精力重新学习经学，然而凝竹公主却一个字也学不进去。元的面孔总是在她眼前浮现，此刻他一定躲藏在宫里，随时等待和自己见面。望着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的凝竹公主，悟良法士悄悄地合上经书，对凝竹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陪小僧散散步好吗？”
听了悟良法士的提议，凝竹公主爽快地答应了。两个人出了门，在旁边等待的燕妮带着侍卫武士准备跟在后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悟良法士阻止了燕妮的脚步。
“今天我想独自陪同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身心疲惫，想一个人在宫里转转，安静安静。”
燕妮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同意了。既然有悟良法士在身边，也没什么不放心。
“既然悟良法士意下如此，那就请便吧。”
凝竹公主终于摆脱了燕妮的监视，来到了庭院，马上就来了精神，神采飞扬地蹦蹦跳跳。看到不远处的花儿，凝竹公主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这是几天前元从宝光寺摘来送给她的花。虽然每天都从前面经过，今天却是第一次看见那些花儿，凝竹公主好奇地眨着眼睛。
“法士大人，您看看这些花儿。”
凝竹一边欢呼，一边转过身去，可是跟在后面的悟良法士却不见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又来回走了几步，突然间停了下来。凝竹的眼神里泛起了生机。她又缓缓地打量了四周，当她确定真的只有自己的时候，凝竹头也不回地穿过庭院跑了起来。
凝竹跑出了庭院，没过多久，从茂密的树丛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悟良法士走出树荫，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淡淡地望着庭院里的花儿。
凝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她从内廷庭院一口气跑到了内宫的黑暗密室，元果然在那儿。元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凝竹，在极度的思念中睡着了。当凝竹看到元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向天堂迈进，可是她又感到无比的心痛。
元流着冷汗，睡得很深很沉。他的神情异常平静，就像小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美丽。凝竹不想唤醒元。她悄悄地躺在旁边，望着沉睡中的元。就算从早到晚盯着他看，凝竹也不会感到厌倦。
这个能让一国公主为之疯狂，自己却泰然自若地熟睡的男孩子到底是谁呢？凝竹公主还搞不清楚。他的长相算不上英俊，性格中带有那么点儿自卑，好像受过伤害，动不动就生气，然而就是这个粗鲁的男人却让自己如此心动，至于为什么，凝竹也想不明白。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凝竹就感觉自己和这个男孩子之间的命运早已是前生注定，用坚固的线联结起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渐渐地变成了确信。
凝竹伸出胳膊，想为元擦干额头的汗水。正在这时，元发出了细微的呻吟，重重地翻了个身。突然，元的衣襟里有个什么东西在闪烁，凝竹看见了。凝竹半坐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元敞开的衣襟。元喘了口粗气，翻身朝向天花板。藏在衣襟里的闪光物豁然暴露。
凝竹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溜圆，悬挂在元胸前的是一串散发着玲珑光芒的五色夜明珠，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珠子。凝竹好像丢了魂，被那串五色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光泽迷惑了。
“对不起，明明知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却不能来。”
凝竹先开口说话了。元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盯着凝竹。
“你生气了吗？”
凝竹担忧地问道。但是元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没有生气。”
“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不，我没有不耐烦。”
“对了，等你的时候，我编了一首歌。”
“什么歌？”
“我教你吧？”
凝竹点了点头，一只手托着腮，充满期待地望着璋。元清了清喉咙，开始唱歌了。
凝竹公主主静静听着
凝竹用鼻子哼着，跟着元一起唱了起来，两人欢快的歌声和笑声回荡在密室。凝竹唱着歌，突然停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是小衣匠，你不是斗吗？小衣匠是谁？”
“就是卖布料的孩子。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以前我曾经叫过小衣匠，我运布料，然后到集市上去卖。”
“你就是卖布料的孩子？”
元点了点头，凝竹眨巴着眼睛，显得兴致勃勃。
“小衣匠，很好，以后我就叫你小衣匠了。”
凝竹好像对这个名字非常满意，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对元说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请吩咐，公主殿下。”
“你睡觉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的那串珠子，给我吧？”
凝竹指着元的衣襟说道。突然，元绷紧了脸。母亲和他分手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把这串五色夜明珠从怀里拿出来。元条件反射似的紧紧抓住衣襟，回答道。
“不行，这是我娘给我的东西，她告诉我绝对不可以给别人。”
没想到元会拒绝得如此坚决，凝竹难堪得涨红了脸。元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后悔了。
“对不起，可是这个……以后我会送给你比这个更好的礼物。”
但是，凝竹因失望而紧皱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开来。凝竹一方面是想得到那串夜明珠，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元身上带着如此珍贵的东西，却不肯送给自己，这让她感到难过。凝竹希望自己才是元最重要的人。
元在凝竹面前坐立不安。他想让凝竹高兴起来。不一会儿，元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忙把手伸进怀里。他在怀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拿出一样东西，那是绿色的信标。元拿着绿色信标，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递到凝竹的面前，对她说道。
“这串五色夜明珠说不定就是母亲的遗物了，所以我不能送给你，不过，我可以送给你这个。这对我来说也很宝贵，但是我交给你了，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
凝竹调皮地瞪了元一眼，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个绿色信标。听他说那串夜明珠是母亲的遗物，凝竹终于放心下来。元也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