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城王室
“天地斋工房的命运在何方？璃南的命运又将如何？难道正像石板盖子上面写的那样，璃南即将走向灭亡吗？”
多伦多的脑子里纷乱如麻，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猫头鹰好像了解多伦多的心思，浑浊而不祥的叫声整夜都没有停止。
第二天早晨，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天地斋学社。一辆马车等在门外，几个侍从跟着女人走了进来。从穿着打扮来看，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人。女人走进工房，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
“您有什么事吗？”
“工房要比我想象中小得多。”
女人自言自语，说完之后问多伦多。
“你是这个工房的主人吧？”
“是的，我叫薛罗。”
“这个东西是你们工房做出来的吧？”
女人递给多伦多一样东西。多伦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了女人递来的东西。那是用玉和黄金做成的珠宝盒，盒盖上带着一面镜子，盒身雕刻着一只单足仙鹤。从图案和技法来看，分明出自璃南技术者之手。刹那间，多伦多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击中了。璃南的物品怎么会落入这个女人之手呢？而且女人带着这个东西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安的预感朝他疯狂袭来，但他还是极力装出泰然自若的表情，问那个女人。
“您凭什么认定这是我们工房里做的东西呢？”
“下面不是写着‘天地斋工房’吗？”
多伦多这才恍然大悟。他往珠宝盒底下一看，果然清晰地写着“天地斋工房”几个字，而且就跟屋檐底下招牌上的字体分毫不差。多伦多知道自己无法争辩了，慌忙换了副表情，对女人说道。
“哎呀，我刚才没看清楚。工房工人们制作出来的物品，小人也不是每一件都记得。可是，您亲自带着这个珠宝盒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呢？”
“我是从月城来的。我们公主看见这件物品，说她很喜欢，让我帮她订做二十个，我四处打听，总算找到了这里。”
听说“月城”两个字，工房里所有的人都把视线集中在女人身上。月城就是万都王室。听女人这么说，多伦多不由得紧张起来。
“什么时候可以做完？”
“最多到月底，我想就可以完成了。”
“很好，材料费和手工费，我们都会让你们满意，所以请您用心去做，务必让公主满意。”
“那还用说吗？”
女人留下一笔丰厚的订金，然后就离开了工房。女人走后，人们都跑到多伦多的身边。
“月城不就是万都的王宫吗？”
脉度激动地说道。但是多伦多的表情非常严肃，他看了看大家，然后问道。
“玄去哪儿了？”
听见木罗须的声音，正在木材仓库干活儿的玄跑了过来。
“您叫我吗，房长大人？”
玄走过来，多伦多把手上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这是你做的吗？”
看着多伦多递过来的东西，玄的脸上立刻露出惊讶之色。
“是的，这是小人做的。离开鹤观寺的时候带过来，到了这里才完成，可是这件东西怎么会……”
“最近你发现这件东西不见了吗？”
“不知道，我最近忙着修理锅灶，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听完玄的话，多伦多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凡。凡紧紧贴在脉度身边，刚才就像做贼心虚似的，低着头，蜷缩着身体，不停地用脚踢着无辜的地面。发现多伦多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始终盯住自己，他才像蚊子哼哼似的低声说道。
“上次……去集市……”
“是斗要你这样做的吗？”
凡仍旧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你们把东西卖给谁了，怎么会让王室的人找上门来？赶快从实招来！”
听了多伦多的训斥，凡带着哭腔说道。
“斗在集市的交易场上把东西卖给了一位大叔。那位大叔说他把东西卖给了富人家，我错了，原谅我吧。”
多伦多叹息着摇了摇头。最近一段时间，工房里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跟元有关。元吃完早饭就上山去了。他和工房里的其他人合不来，经常到山上挖药草，或者拾柴火。多伦多的心里很复杂，不知道如何面对桀骜不驯的元。
“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多伦多催促大家继续工作。脉度走到多伦多身边，小声对他说道。
“不过，这不是也挺好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跟王室做起了生意……”
多伦多好像没听见脉度说话，紧紧闭着嘴巴。脉度转过身，自言自语。
“真是的，这个孩子好几次都把我给吓坏了。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星，还是祸根。”
的确是这样，如果没有元，他们所有人早就去了阴间。他救了所有人的命，算得上是大家的恩人，不过，他也真是个令人头疼的恩人。
元折下小溪边的蒲黄，叼在嘴里，仰面躺在地上。蓝得耀眼的天空就像棉花般温柔。隐约的孤独感扑面而来，元突然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自从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所有的事情都像是陌生的梦。和工房的人们在一起，他是个我行我素肆无忌惮的捣蛋鬼，其实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着难以言传的孤独。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跟这些陌生人一起生活。他对眼前的一切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叛逆心，所以他总是非常任性。同时，他又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无比厌倦。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甚至厌倦了那些调皮捣蛋的恶作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郁闷至极。
望着天空中自由自在的白云，元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衣袖里翻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闪闪发光的耳环。元又平躺下来，呆呆地注视着那只耳环。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耳环主人的面孔。他的脑海之中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浮现出某个人的脸庞。整整一天，他就茫然地盯着耳环，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
“原来你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元惊讶之余，慌忙藏起耳环，站了起来。多伦多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您随便吧。”
元闷闷不乐地回答。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中间留出一块空隙，沉默在他们中间流淌。不一会儿，多伦多先开口了。
“现在说可能晚了点儿，谢谢你救了工房所有人的性命。”
有时候，元也会后悔自己当初不该回到鹤观寺。如果不跑回鹤观寺去救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现在可能还和母亲一起生活在湖边的茅草屋里，或者因为不去书堂而挨母亲的训斥和打骂。他好思念鞭子抽打在小腿上的感觉，常常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想过了，我不知道我和你之间有着怎样的缘分，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不过，我不能不管你。因为你母亲把你托付给了我，而且你是因为我，才遭到这次意外的变故，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所以我必须对你负责。”
多伦多好像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继续流畅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心里怀着怎样的怨恨，也不知道你有多么讨厌我，但是现在，既然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和我们工房的人同吃一锅饭，你就是我们工房的成员，希望你接受这个现实。你总不能永远随心所欲地放纵自己，四处乱逛吧？”
元仍然闭口不语。多伦多望着他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人，要想做好该做的事，必须不断学习。如果你不肯学习，那不就跟禽兽没什么两样了吗？今后我会在学社开一个学习文化和技术的学堂，等到那时候，你也学习文化和技术吧。我不强求你向我敞开心扉，只希望你为了自己，不，而是为了你的母亲而好好学习。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
“房长大人想让我也成为像您那样的技术者吗？我不喜欢这种无聊而且枯燥的事情。我宁愿像从前那样卖布料。如果我不是因为房长大人而来到这里，现在早就离开工房了。”
元冷冰冰地拒绝了多伦多的提议。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又不是傻瓜，哪里有什么梦想啊？反正也不可能实现。”
元拾起一块小石头，朝着小溪里扔去。多伦多意识到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失望地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