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璃南王
珏霜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反抗完旻了。这并非仅仅因为他是大王。珏霜突然想到，今天促使自己跳舞的悲伤正是来自大王。刚才，大王那句愤怒的话，“难道连你这么个小丫头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吗”，饱含着任何人都无法治愈的冰冷而固执的悲伤。
舞姬珏霜格外敏感于世间万物的悲伤和痛苦，眼前的悲伤她不可能置之不理。不过，她只想以舞蹈来安慰大王的悲伤，但是，大王需要的却不是她的舞蹈，而是她的肉体。
完旻像婴儿似的扑进珏霜的怀抱。从前积聚多日的莫名的空虚，仿佛在突然间填满了，珏霜仍然紧闭嘴唇，扬起眉头，惊讶地凝视着完旻。大王的手缓缓滑向她的下身，她扭动身体，闭上了眼睛。那只手充满了温暖，让她想起跳舞时与世间万物相互交融的恍惚感。
珏霜的身体沉浸在月光里，转眼间就被大王的唾液弄得湿漉漉的。绝望已极的珏霜犹如尸体，一动不动地接纳了完旻。为了自己的未婚夫，不，应该说是曾经的未婚夫，珏霜所能做的努力只有这些了。大王的身体热烈如火。珏霜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正在渐渐升温，可是她束手无策。她仍然咬紧牙关。尽管如此，珏霜觉得这一切不该属于自己，于是拼命压抑着从心底升腾而起的炽热的火焰。
突然，她睁开眼睛。整个世界都被白光笼罩，仿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圆圆的满月充盈了她的心，她的身体在异常的膨胀中瑟瑟发抖。她感觉心中的月亮将自己充满了。完旻的呻吟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
不一会儿，完旻整理自己的衣冠，问珏霜。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截然不同于刚才，既像凄厉的秋风，又像落叶燃烧时的呛人气味。
“小女名叫珏霜。”
珏霜抬起头来，望着完旻，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无声地流下。欲望的波涛汹涌过后，完旻的心情平静下来，凝视着珏霜的眼泪。如果刚才朝廷没有发生那件事，不，如果伏宣不去寻找圣王的首级，不，如果圣王没有鲁莽地跑去庆祝望江城战斗的胜利，那么，也许这个女人就不会拥有现在的悲伤了。
知了发出刺耳的鸣声。大山的影子落在宛若宫的院落。朝廷大臣整齐排列，静静地等待消息。他们中间不时发出低沉的叹息。已经等了好几天，看来今天依然没有消息。
“实在太鲁莽了。”
佐伊太子的心腹陈宫话音刚落，解溪马上用他尖锐的嗓音回敬道。
“什么叫鲁莽？圣王含恨离世已经二十六年了，早就应该去寻找他的首级，却总是因为种种借口而无限期地拖延，难道这不是莫大的不忠不孝吗？”
坐在龙椅上的完旻假装没看见解溪冰冷的目光，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远处桑苏山上火红的晚霞。二十六年前，完旻的父亲圣王丧命于万都夫顾之手。当时，万都真隆王单方面撕毁了万都和璃南之间的同盟合约，为了从万都夺回失去的土地，万都与璃南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战争。当时的完旻还是太子，他率领部下取得了望江城战斗的胜利。圣王听到这个喜人的消息，赶去激励将士，结果在路上中了万都军的埋伏
万都不但让个名不见经传的车夫夺去了圣王的性命，而且带走了圣王的首级，埋在人来人往的万都官厅北清之前。二十六年来，圣王的首级埋在地底，遭到无数万都人的践踏。
父王的首级埋在北清之前，遭受着万都人的践踏，二十六年的岁月始终威胁着完旻的王位。以解氏势力为中心的朝廷大臣们指责完旻是不忠不孝之王，随时准备推翻这个王。而且，完旻的弟弟完之成和完之成儿子完宣也与贵族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对完旻的王位虎视眈眈。至于这一点，这个璃南王比谁都清楚。直到现在，大家仍然摆出二十六年前的尘封往事争论不休，不过是争夺王位的人和保卫王位的人在明争暗斗罢了。
事到如今，完旻甚至感觉不到愤怒了。晚霞染红了的山顶，然后散落在云层之间，变成了黑色。人的生命尽管漫长，但是在不远的将来，终于还是要像晚霞那样消失迨尽。
高喊名分论的解溪乃是完之的同党。对于完之和解溪而言，还有一样东西比大王的不孝不忠更重要，那就是璃南王所坐的龙椅。完旻对这把龙椅没有任何留恋，无论将来谁会成为龙椅的主人，他只渴望悄然离去，就像晚霞，就像风。
“难道你们不懂这个道理吗？自从望江城战斗以后，万都把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战争方面。如果我们让万都抓住把柄，将会上演另一次大战。你们认为璃南还有战胜万都的力量吗？这个名分的确很好，可是，难道名分也可以挽救人的性命吗？这些道理你们都懂，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呢？”
二十六年来，完旻从未忘记父王之死，但是他去没有找回父王的首级，并不是不知道利用这个名分，也不是因为胆小怕事，只是因为璃南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战胜万都。
“问题正在于此！如果我们继续保持防御态势，永远都不可能恢复璃南的势力！”
解溪提高了嗓门，完之也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不错。现在该是通过战争恢复璃南势力的时候了。”
“现在时机未到，如果对方的实力达到最强，守成也是胜利。”
陈宫话音刚落，完之冷笑着说道。
“啊哈，中佐平总是主张防守，所以佐伊太子也跟着你变得软弱了。”
陈宫轻轻下垂的眉梢凶恨地扬了起来。
“谁说太子软弱了？”
“太子无所事事，整天呆在后宫的房间里。”
“太子并没有呆在后宫的房间。他正在检阅士兵，查验武器，以备战争之需，所以才没来这里。”
二十六年来，完旻忙于和解氏家族之间的斗争，连施展抱负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软弱地保卫王位。然而佐伊太子却不同于他的父亲，他认为百济复兴的关键在于科学，于是请来鹤观寺的技术人员精心研制各种武器。完旻从佐伊太子的身上看到了璃南的未来，所以身为大王，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赋予太子以力量，借以保住自己的王位。但是近来，完旻越来越担心了，不知道自己能否实现心愿。
如果完之成的儿子完宣找到了圣王的首级，他们的势力自然会进一步扩大。本来王室就已经威风扫地，完之势力的扩张势必给太子带来更大的负担和压力。他们之所以翘首期盼完宣的消息，绝对不会是为了消解二十六年的遗憾，也不仅仅是因为对圣王的忠诚。解氏家族和完之成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联手了，一旦找到圣王的首级，就会向王位发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