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龙折翼
迴岚谷区 乱云山 某处山洞内
龙见波吉烈从昏迷中醒来，他手上、脚上的枷锁已解开，身上也被涂抹药膏缠上绷带，一丝丝清凉正从伤口沁入。
仰躺在地的波吉烈，睁眼看到的，是嶙峋的洞顶；伸手摸到的，是地面的青苔；皮肤感受到的，是洞口吹入的微风。
“自由的气息，真好！”波吉烈面露微笑。
双手用力撑起身体，肌肉发力牵动伤口，让波吉烈“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靠坐在洞壁上的波吉烈，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影，盘腿坐在不远的地方。
“是黑吉吗？”波吉烈忍不住出声确认。
“我的名字，拓。”一个机械合成声音响起。
对于拓否认自己身份，波吉烈没有介怀，他自顾自的说道：“是吗？连身负大恩的你，也离开血龙翼了吗？”
“原来组织的情况，恶化到如此地步了啊。”
“咳……咳……咳……”咳嗽声听上去很吃力，波吉烈感觉他的肺部有如一个破了洞的气球，正在往外漏气。
“黑吉，有酒吗？”波吉烈问道。
“我的名字，拓。”机械合成声音再次响起。
接过拓递过的金属酒壶，浅浅的抿上一口，仿佛又找回活力的波吉烈说道：“你还是这样，嘴硬心软，真怀念我们和其他老伙计并肩作战、冲锋陷阵的时光啊！”
“咻、咻、咻”，向洞口射出三枚飞镖，拓从地上弹身而起，挡在波吉烈身前。
“叮、叮、叮”，飞镖被一一挡下，诸星辰从洞口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牵灵和柯柯克。
“拓，停手吧，我不想与你为敌。”
诸星辰平伸双手让拓看见，示意并无恶意。
出声制止欲要进一步攻击的拓，诸星辰紧接着表明来意：“我的朋友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你身后那位先生，你可以在场旁听。”
波吉烈一脸的云淡风轻，有老朋友在，他并不担心自身安全，一切都跟从前一样，受伤的时候，这位同伴总是在他身前，挡下一切攻击。
“让他们问吧，这么辛苦找到这里，总不能让人空手回去。”
波吉烈的声音起自拓的身后，他没有再称呼拓的名字，这是来自战友之间的默契。
拓收手站立，示意可以提问。
可在修真者眼中，拓从未放松戒备。
转头示意牵灵可以问话，诸星辰跟着向前一步，封挡拓攻击身后两人的路线。
“波吉烈先生，您好！”牵灵看着眼前大汉，波吉烈如果站立起来，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棕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好久未曾打理、乱糟糟的胡须，有着明显的混血人种相貌特征。
由于脸上满是伤痕，波吉烈笑起来略微有点狰狞，他点头回应道：“小丫头，你也好。”
牵灵问出准备已久的问题：“您还记得大约30天前，被您杀害的黑火帮帮众——伍五吗？”
听到被自己杀害之人的名姓，波吉烈怔怔出神，像是在搜索脑中的记忆，也许是因为手上沾有太多人的血，一时之间，没办法将所有人的姓名和长相一一对应起来。
好半天后，波吉烈作恍然大悟状，说道：“你是说那个黑火的胆小鬼啊！”
“我当时只是稍微吓唬他一下，他居然吓尿了。”
“我拔刀之后，他就把知道的东西全都抖出来了，啊哈哈哈……咳……咳……”
被笑声引动伤势，波吉烈再次灌一口酒，压住喉咙发痒的异样感觉。
听到肯定的答复，牵灵松了口气，看来不需要她拿出事先准备的影像，帮助波吉烈找回记忆。
波吉烈中气十足，可给人的感觉，有些外强中干，这种感觉如此熟悉，牵灵在母亲临终前也曾有过，让少女记忆犹新。
没有理会波吉烈的狂态，牵灵抓紧时间提问：“那么，波吉烈先生，“在伍五房间里有一只黑猫，您还有印象吗？”
“当时好像确实有一只什么动物，不过伍五说是他老板的东西，拼死阻拦我带走。”
“最后他的手被剁了下来，笼子摔在地上，那玩意跟着也跑掉了。”
“是这样啊。”牵灵眉头一皱，又问道：“我再问一下，您是在哪里对伍五动的手？”
“让我想想，好像是在丰收区的第13街区，在伍五的家里。”
波吉烈回答得很快，也许是“伍五”这个名字，彻底唤起他的记忆。
“不过，小丫头，你很有趣啊！”
“你问的问题，和明雄，啊，不对，是赤冥海才对。”
“你问的问题，和那个叛徒问我的问题一样啊，看来你们都在找同一样东西。”
话锋一转，波吉烈主动吐露消息给牵灵。
波吉烈不介意提醒眼前的少女，既然和赤冥海的目标一致，那么双方迟早会发生冲突，能够给黑火上点眼药，何乐不为。
出于好奇，牵灵问道：“那么波吉烈先生，您把您所知道的情况，告诉黑火了吗？”
波吉烈大笑回答道：“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可以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却不能当背叛者。”
“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所以只有我知道当时的情况。”
“明雄那小子想知道的，我偏不告诉他。”
“再说，如果我老实交代的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牵灵向波吉烈点头道谢：“好的，谢谢波吉烈先生，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唉！现在想想，这也许就是报应吧。”
“我害死像伍五那样胆小而忠义之人，却被像赤冥海那样阴险而狡诈之人算计。”
“世道变了啊，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自从老帮主骤然辞世，少帮主上位，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啊！”
波吉烈忽然发出感慨，让在场之人听后莫名唏嘘。
拓依旧背对波吉烈，静默无声。
拿起酒壶痛饮一口，波吉烈似乎下定决心，对拓说道：“帮帮我吧，执法社给我注射了能力清除剂，死水如今已真正死去，我想是时候，下去见见我们的那些老朋友了。”
波吉烈用力伸手，抓住拓的小腿，希望拓能答应他的请求。
见波吉烈心意已决，拓对诸星辰等人说道：“麻烦各位，离开！”
机械合成的声音冰冷肃杀，有如拓此刻的心境，如果诸星辰他们不走，接下来就是拔刀相向。
“请各位给老朽一个面子，先去山洞外面等待。”波吉烈请求来者，语中哀意拨人心弦。
感受到波吉烈的心意，诸星辰他们默默退出，到洞口等待。
等到人都去到洞外，波吉烈低声对拓说道：“黑吉，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拓单膝跪到波吉烈身边，机械头颅微微靠近。
“谢谢你送我最后一程，老朋友。”
“其实黑火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是血龙翼在奥雷的资金。”
“资金存在奥雷中央银行，账户名称是‘亲义组’，密码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我等不到将它交还血龙翼的那天了，资金如何使用，都随你自己决定。”
“我死之后，把我的头颅交给外面那位，他应该是执法社请的佣兵，这样就不会再有麻烦找上你了。”
“人死灯灭，不要执着于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是你教会我的。”
波吉烈完成最后的嘱托，一口将剩下的酒水喝完。
艰难起身跪坐在地，波吉烈微微低首，引颈就戮。
此情此景，拓终于发声：“我出身在‘瀛洲’，那是和国厌弃之地，对和国的仇恨刻印在灵魂深处；那是自由之乡，对自由的向往在每一寸义体。”
“当血龙翼与和国那些恶鬼合流，即是在选择要与我为敌。”
“咔”，拓左腿外侧弹出一柄短制横刀，他缓缓将刀拔出，改为双手持握，坚定而缓慢地举刀过顶。
波吉烈望一眼刀锋，说道：“好！左手‘乱鬼劫’，亲友不容；右手‘逆鬼斩’，敌贼不留。”
“拓，能死在你的乱鬼劫之下，此生无憾！”
刀锋过处，波吉烈人头落地。
有歌声响彻山洞：
“迴岚谷里，
血龙折翼，
刀送故人去；
哀思千转，
九曲回肠，
一如流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