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一样的“轻离”
过了年就开始走亲访友,安然站在她外公的坟前,脸上看起来很平静,放完鞭炮烧完纸,鞠躬作揖,就算拜了年。
整整一个周的时间,不是去别家拜年,就是在自己家等着亲戚来拜年,安然感觉到身体很累。
与乔栀约好的聚餐不了了之。
这天,安启明的弟弟安启航回来了,还带着他女儿安欣。
安欣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总有人问她知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了,安欣才六岁,她三岁时她的妈妈就去世了,之后的三年都在她外婆家住,她本来不懂得死亡的真正意义,但是问的人多了,她从那些人口中也大概有所了解。
她守孝三年,跟着她爸爸回来,今后准备在星辉镇读书。
安启航在老家没有房子,但两个老人分家时是考虑到他的,他就带着安欣去跟两个老人一块儿住。
安然的爷爷奶奶,对安欣极好,也许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又或者是因为她是他们小儿子的女儿。
安然看着爷爷奶奶给安欣买漂亮衣服,买好吃的零食,老人脸上的怜爱,是安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她也很同情安欣,可要是姐妹之情,目前还没有。
她幺爹安启航分别给了她跟安景泽压岁钱,安启航希望姐弟俩能多关照安欣。
安欣没有上过幼儿园,安启航一个人在北疆,前些年赚的钱,因为安欣母亲生病,基本上花光了,直到安欣的母亲去世,他尽完了一个女婿应尽的责任,因此选择今年回来。
安启明帮他给安欣落了户,开学时,两兄弟带着安欣和安景泽去星辉小学报名。
安然则由陈静初陪同,去陈铭家。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一切看起来生机勃勃。
每日的生活忙忙碌碌,平平淡淡。
种子在土地上努力发芽吐蕊,安然看着校园墙上砖缝里钻出来的草,感叹生命的顽强。
她同王萱萱走在操场上,朝亮着灯光的教室走去,校园广播里在播放《老人与海》,两人一路哼着小曲儿,少女时期的快乐很简单:分享各自喜欢的歌,一起上下课,一起写作业,一起吃食堂,然后一起吐槽食堂的饭菜。
温暖的春天,应当和温暖的人一起沐浴阳光。
周末,林湘云办生日宴,安然去蛋糕店买蛋糕。
提了蛋糕,掏钱时,却发现带的钱不够,她想起临出门时,将钱放在枕头上,忘拿了。
安然正想去银行取点钱,林晏舟走到她身旁,帮她把钱付了。
她看向他微笑:“谢谢,你不会也给她订了蛋糕吧?”
这样的话,两个蛋糕根本吃不完。
“没有,我只是碰巧看见你了。”
安然噢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过了马路,去银行取了现金,她把钱塞到他怀里,塞完就朝好再来饭店的方向走,林晏舟看着她背影,若有所思。
韩宇阳看到了她们,大声招呼:“安然!”
安然微微笑了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几个人一起走进饭馆,饭馆里有一两个客人,生意有些寡淡。
大概因为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吧。
林湘云跑过来盯着安然手上的蛋糕,“哇,这个蛋糕好漂亮!”
安然被她拉着走向靠窗位置的座位时,看见了在角落里坐着的“轻离”。
“轻离道长”自己一人喝着闷酒,摆弄棋子。
她想过去打声招呼,但林湘云拿菜单给她点菜,她只好将视线收回。
林晏舟走到“轻离道长”面前坐下,韩峰跟韩宇阳也坐了下来。
“轻离道长”说:“下一盘?”
林晏舟盯着“轻离”看了一会儿,不明白他为何出现在此,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好。”
“我是和他说。”“轻离道长”指了指在他们身后默默站着的韩国远,韩国远惊讶了一下,韩峰起身让座给韩国远,韩国远摆了摆手道:“道长,我不会下棋。”
韩国远认得“轻离”,他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自己喝酒,吃几个下酒菜,这是他第一次同他主动说话。
韩国远以前参加过围棋比赛,虽算不上一等一的高手,但一眼能看出轻离这盘残棋,下的很烂。
但他已经发过誓再也不下棋,不碰棋子。
韩国远不愿意落座,韩峰无奈只好继续坐着。
他打算离开,“轻离”不急不慢道:“韩老板,我听说你在蓝盛集团占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怎么还有闲暇经营这个小小的饭店呢?”
韩国远有些诧异,他对“轻离”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是白云观的一个道士而已,“但轻离”,一个本该不问世事的人,关心他的股份做什么?
“我那妹妹精明能干,很多事都用不着我操心,倒是这个饭店,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十多年了,舍不得转让。”
不知怎么,林晏舟看着“轻离”的面孔,莫名觉得他跟平日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说话间,“轻离”伸出手掌,示意林晏舟下:“道长,我棋艺不高,不知道能不能陪你尽兴。”林晏舟谦虚道。
“轻离”唇角忍不住微微地上翘,“没关系,你想怎么下就怎么下,要是实在不懂,可以问问韩老板。”
韩国远温和地说:“我是真不会,问我的话,你这盘棋就完全毁了。”
“轻离”看着他,笑起来,对他说:“你太谦虚了,我听闻你十多年前参加过国际围棋比赛,但是在一场决赛中,突然退出了,有这回事吧?”
“轻离”随意落了一子,他看上去并不在乎输赢,又仿佛是势在必得,都不用思考怎么下。
韩国远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神色,回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他悲从中来,韩峰立即起身扶他坐下。
安然看他们聊的热闹,便趁林湘云去卫生间的空档,走过来,静静地在一旁椅子上坐着。
“那年我去参赛途中,发生了车祸,我女儿也在车上……”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抑着痛苦。
林晏舟拿起一枚棋子,听到这话,愣了片刻,看“轻离”,“轻离”的神色如常,淡漠得没有一丝波动,直到林晏舟把棋子放好,“轻离”看了他一眼,跟着落了棋子。
“韩老板,你女儿到底怎么死的,你心里比我清楚。”
这话如雷贯耳,充斥在韩国远耳朵里,他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艰难的道:“你什么意思?”
有人来吃饭,韩峰不耐烦的招呼,打发服务员坐在门口,“就说今天没有新鲜菜了 ,不开业,别让人进来了。”服务员点点头应了。
韩国远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脸上已布满泪水,安然递了纸巾给他,他瞧了瞧安然,顿时又是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擦了擦脸,看了看几个小辈,他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韩宇阳离开座位走了,林晏舟本打算一起跟着离开,“轻离”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下棋。
林晏舟盯着“轻离道长”说:“道长,你找到你哥哥了吗?”
“轻离”专注地凝视着棋盘。
发现刚刚一盘凌乱的棋,经林晏舟一下,竟变得有规律起来。
他抬头看向静立面前,注视着他的林晏舟道:“他如果不想出现,谁也找不到他。”
“是吗,那道长觉得他什么时候想出现?”
他轻笑一声:“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林晏舟当即拿出手机给轻离打电话,铃声在周围响起,他看向面前酷似轻离的人,“轻离”神态自若,拿出手机挂了电话,问林晏舟道:“我人就你面前,你打什么电话呢?”
安然看到林晏舟这个操作,却是十分理解他的,因为眼前这个“轻离”,只是长得跟他一样,虽然跟轻离一样爱笑,可是笑却不达眼底,总是对林晏舟跟安然透着一股疏离,按道理,他们已经很熟了,应该倍感亲切才对。
然而此刻由不得她跟林晏舟验证他的身份。
“道长,请跟我来。”
韩国远客气地将“轻离”请到楼上客厅。
安然跟林晏舟想要跟上去,韩峰拦住了他们。
“我伯父要跟轻离道长谈私事,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虽然我也很好奇,但,还是等伯父亲自告诉我们吧。”
林晏舟不反驳:“好,我们也是关心则乱,没有想太多。”
韩峰道:“没事,我们过去吧,今天林湘云生日,我们不要破坏了气氛。”
林晏舟只觉胸内憋闷难言,他几乎就要确定那人不是轻离了,可他偏偏有轻离的手机。
他看向安然,给安然发了消息,示意她看消息,安然看到他发来的一行字,看向他点了点头,回复道:“我也觉得他不像我们认识的那个轻离,如果他不是,那真正的轻离去哪里了?”
林湘云叫安然过去,安然把手机揣兜里走过去。
林湘云对安然低声耳语,安然摇头,“不喝。”
林湘云有些失落,安然态度坚决,韩宇阳问:“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
林湘云道“我想说今天喝点。”
“噢,确实是,今天这个日子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想喝点就喝点吧。”韩宇阳勾唇一笑,话锋一转又道:“我带了葡萄味的,我爸藏了几年的饮料,给大家尝一尝。”
他从书包里掏出来两瓶,他所说的饮料。
安然诧异,他居然把他爸珍藏的葡萄酒都带来了。
“怎么样,这不错吧,喝一点还能美容养颜,我们这么多人,就这两瓶,没问题的。是吧,安然?”
他像是在征询安然的意见,安然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说我不喝,今天湘云生日,自然以她开心为主。”说完她看着林湘云笑了。
林湘云说:“我们大家都要开心。”
菜上齐,韩宇阳开了瓶子,给每个人都满上了,林湘云道:“谢谢你们今天陪我过生日,我今天特别开心,认识了你们这群好朋友,是我林湘云的荣幸!”她将杯子举起,其他人不约而同笑了,同她碰杯,异口同声道:“生日快乐!”
吃完饭,切了蛋糕吃,安然给林湘云拍了许愿的照片发给她。
韩峰时不时看向楼梯口,他没真正见过他对韩飘仅有的印象就是她的照片。
因为她死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
但毕竟她是韩国远的女儿,骨肉亲情,他也特别想知道,那起车祸的始作俑者,想给她讨个公道。
酒足饭饱,他们在楼下等候。
“轻离”独自下楼离去,一声招呼都不打,韩国远没有下楼,韩峰担忧他,跑上楼去。
林晏舟追上“轻离”道:“道长,你什么时候去布最后一道阵?”
“等待时机成熟。”
“到时候我想跟你一起去……”
“嗯,我会通知你的。”
他说完就走了,林晏舟看着他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林晏舟喃喃自语。
“你跟他说什么呢,他到底是不是轻离,你试探出来没有??”
林晏舟听到安然声音,转身看着她道:“我不确定,但我直觉他不是。他们呢?”他看了饭店门口,那里没人。
“打车走了,韩宇阳跟林湘云顺路,就一块儿先走了。”
“我们也顺路,一起走吧。”
林晏舟说完就挥手打了车。
春日的夜晚依旧有寒意,安然此刻却不觉得冷。
林晏舟陪她到学校,才又自己坐车回家,他暗自笑自己,他今天是不回出租屋的,所以其实跟她并不顺路。
进了宿舍,安然麻利地洗漱完,钻进被窝。
被子是冷的,安然蜷缩着身子,觉得睡得很不舒服,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办法入睡。宿舍就她一个人,其他人都回去了。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
可是,人总要习惯一个人熬过所有的黑夜,不能总想着去依赖谁。
她此刻一点困意也没有,她甚至想起来蹦跶蹦跶,这个念头一出,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台灯,下了床,在寝室里“散步”。
楼下是男生宿舍,不知道谁探出窗户大喊:“楼上的美女们,大晚上的早点休息吧,不要走来走去了,听着怪吓人的!”
安然一个激灵,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不困?
她不敢再走,怕发出声音激怒了楼下的同学。
楼下的是同班的同学,体育委员跟劳动委员周末都没回家,他们要是知道是她,星期一去教室,他们不笑话她才怪。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从书包里翻出日记本,打开了密码锁,这本日记是放在学校的,没有带回家,已经很久没写了。
本子里夹着她从林晏舟那儿拿的空白符纸,她犹豫着摊符纸到桌上,拧开墨水瓶盖,拿毛笔沾了墨汁。
她翻开手机相册跟着照片上都的符文画,画到一半,手突然猛烈地抖了一下,毛笔掉落在纸上,墨汁染了符文。她握着自己手腕,先前那种十分痒痒的感觉又来了,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又长出指甲来,她控制不住地将符纸撕碎。
心中感到一阵怒火与撕纸的快意夹杂在一起,她心跳加快,这次,不是错觉,绝对不是错觉,她迅速拿出手机拍照,把露出的指甲拍下来了,在指甲缩回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