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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逢君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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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心情甚佳,与大臣们侃侃而谈,直至午时用饭才打发众大臣离去。

    正大光明殿门外,好些个溜须拍马的大臣这才敢蜂拥上前,拱手称贺:“恭喜简王!贺喜简王!”

    李简枭鞠手一一回以感激,目前人走远,与落后许多的吴有为间隔十来步的距离耳语。

    吴有为道:“恭喜简王啊。”

    李简枭敛了面上喜悦之色,正色道:“你失信了!”他的本意是将此事于明日上朝时再由吴有为提出,但吴有为今日却在暖阁十余位大臣面前提早说起。

    吴有为面上笑笑,推脱道:“实乃臣心中装不下此等大事,每每想起简王的丰功伟绩,心中波浪滔滔。望着袭王那般欲死之身尚能坐稳爵位,出入皇宫自由,臣实属心中愤懑难消,只想着您早日夺得应有的嘉赏啊。”

    吴有为边说着边注意李简枭的面色,见他听闻李袭夜时眉头皱了皱,便觉心中大快。

    他四皇子想着明日在文武百官面前获百余人的称颂,朝贺,他吴有为可担不起在文武百官面前装哭卖弄,他四皇子不要脸,他吴有为的脸可精贵着。

    李简枭扭头看了眼一脸忠诚的吴有为,到底是做了好事,只得“哼”一声拂袖而去。

    暖阁内只剩下皇上和一旁摇摇晃晃往外走的李袭夜,皇上今日心情好,瞧外边天正是晌午时分好端端却黑了一半,便说道:“许是春日里的第一场雨要来了,你身子不好,陪着你母妃在寿安宫过一宿再走吧。”

    李袭夜将将迈开的左脚收回了暖阁内,慢吞吞转身,朝皇上回道:“臣,遵旨。”

    来是尚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此刻已叫乌云遮盖,春风夹裹落叶打着旋儿,搅得人衣襟翻飞。胡善在殿门外候了良久,见李袭夜远远地由人抬着过来了,赶忙替他披上厚实的大氅,那佝偻的背才止了颤颤发抖。

    王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胡善最近焦急地口舌生疮,寝室难安。

    这样真的值得吗?

    “王爷,起轿吗?”

    李袭夜摆摆手,幽幽道:“走走吧。”看看这数十丈高的城墙,百丈高的楼台,再多看一眼。

    有人马失前蹄,有人春风得意。

    胡善搀着李袭夜往寿安宫方向一步步挪着,身后抬空轿的小公公默默跟着,沉重的脚步与厚重的喘啊息声一声声,毫无节奏可言灌入耳中,小公公愣是硬生生听得呼吸不畅,胸口像是蒙了层厚厚的纱。

    “五弟好雅兴啊。”李简枭摇着折扇,容光焕发地阔步停在了李袭夜孱弱的身旁,望着他自额上到眉角一条不长不短的褐色结痂,眼神飘了飘,望向眉尾下那双浓墨般的眼,“可往寿安宫里去?”

    胡善顿觉掌心一紧,他抬头朝李简枭笑道:“回简王,正是呢。”

    李简枭本想说出一道走走的客套话,却见李袭夜冷着张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脸,也不去触霉头,畅朗地笑了笑,声音格外刺耳:“五弟既然不便,皇兄便先行一步了。”

    “皇兄慢走。”李袭夜一直昂首望着远处那道昂首挺胸的背影消失在了一片大红海棠花前,才垮了身子,半瘫倒在胡善身上,抓着胡善的手左右剧烈抖动,眸子缠着那片海棠花久久不放。

    皇兄,我的好皇兄啊!

    寿安宫内,洛白芷规规矩矩地坐在宽大的朱红宫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秦贵妃在此薅完了一盆茉莉,地上碎茉莉遍地,手中的珠线上寥寥几颗破碎珠花,模样凄惨。

    王嬷嬷见状,端走面前枝上空落落的花盆,端了盆点满枝头的新茉莉。秦贵妃不厌其烦地继续手中动作。

    洛白芷回头望望王嬷嬷,王嬷嬷礼貌地笑笑,为她换了盏温热的新茶,缄默不语。

    终于,秦贵妃串好的三两朵茉莉在珠线一摇一摆间也啪嗒落地,串了半柱香的时间一颗花都未串上,洛白芷轻声开口道:“母妃,您需得从茉莉的花心开始串,手要轻拿茉莉,这样花瓣才不易碎。”

    静悄悄的环境被打破,秦贵妃掀起懵懂的双眼,愣了愣,视线往上,落在了不远处的王嬷嬷身上,王嬷嬷微微点头。

    秦贵妃想了想,那张绝美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很快便又敛起神色,摆出了一贯宠辱不惊的面色,将手中的珠线放在王嬷嬷手中,王嬷嬷顿悟,走至洛白芷面前,小声说:“王妃,娘娘让您串给她瞧瞧。”

    洛白芷将繁杂的袖口折叠压在内袖中,十指尖尖,灵巧如飞,眨眼间便串了一整串,高兴地晃着花串往太阳打进来的方向看。

    秦贵妃一瞬间看恍惚了眼,多少年前,未入深宫,自己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日子虽清贫些,但活得自由自在,她同哥哥一起上山捡野果子,下河摸鱼吃,是一个十顶十的皮小子。

    后来,他来了,那个骗子!

    秦贵妃思及伤心处,漂亮的眸子便落下了泪水,眸中亮光转瞬即逝,化作哀愁。再忆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浑身忍不住颤抖,生生地将一盏茶摔碎在地。

    “啪”一声脆响,将洛白芷的目光拉回,她愕然地望向秦贵妃那满面泪水的脸,以及未曾遮盖完全的挣扎之色,她起身站起,将茉莉花串放在秦贵妃手中,柔柔唤了声:“母妃。”

    秦贵妃慌忙擦掉泪水,低头瞧了眼手中的东西,还有鼻尖缠绕的一股清浅桃花香,手指僵了僵,轻轻抚摸娇嫩的花瓣,望向骤变的天色,朝洛白芷说:“今晚宿在这处吧。”声音停顿后,又说道:“和袭王一起。”

    洛白芷乖乖地“嗯”了声,望向秦贵妃虽已不再年轻却依然绝美的容颜,她是真的很爱茉莉,简单的妇人髻上单插一株嵌茉莉钗子,里边月牙白的中衣领口处也绣了一排茉莉,还有那双寸金似的莲步上,亦是朵朵茉莉盛开。

    没有一处铺天盖地的张扬,却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秦贵妃将茉莉花串藏在衣袖中,直起身,王嬷嬷忙过去搀着。

    “本宫乏了,先去歇息。今夜,你们便宿在梅园罢。”

    “是,恭送母妃。”

    秦贵妃脚步款款,端端的大家闺秀,教育良好。行至屋门口,一位身形挺拔的中郎将便再次出现,在秦贵妃身后小步跟着。

    春风阵阵,撩起满室清辉。

    洛白芷想起刚进来时那个挨了巴掌的中郎将,这位跟在身后的中郎将可不就是他吗?只是……这位中郎将的侧脸瞧着怎地与当今的皇上那般相似?

    洛白芷摇摇头,许是近日未曾歇息好,脑子混沌,认错了。

    “丽珠?”

    站在门外的丽珠此时亦是目瞪口呆,望着不远处进入寝宫的秦贵妃三人,她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丽珠!”洛白芷抬高了嗓音,再次唤道。

    丽珠浑身一惊,猛然回神,嘴角忍不住地上扬,这会她和姑母可是要立大功了!她拍拍脸,小步跑进屋内:“王妃。”

    洛白芷瞥了眼丽珠嘴角难以抑制的喜悦,搞不懂她一个人站在外边有何欢喜,便说道:“瞧着外边是要变天了,你去看看,王爷可是到了宫门外了。”

    丽珠此时的心情大好,正愁找不着时机离开呢。连连应好。

    丽珠前脚走出去,洛白芷后脚便见着胡善搀扶着李袭夜走进了屋内。胡善额上冒了层汗珠,李袭夜固执的坚持要走过来,走了一路,可辛苦了他这把老骨头。

    洛白芷小跑而来,朝胡善面上瞧了一眼,胡善心中虽有迟疑,终还是故意忽视了李袭夜警告的眼神,将他那双冰凉生硬的手放在了洛白芷手中。

    冷硬与柔软相撞。

    李袭夜那副看似骨瘦如柴的身子此时整个儿挨着洛白芷,陡然的重量压在身上,洛白芷毫无预兆的脚步趔趄。待站稳后,便发觉李袭夜干净冷硬的大手作势抗拒自己的接触,奈何一身病,硬生生憋出的气力犹如小白兔挣扎,挠痒痒似的。

    洛白芷本是搀着李袭夜的手掌借机稳稳地与他五指相扣,一方小小的温暖覆在宽大的冷硬中,除此外,另一只手绕过李袭夜的腰,结结实实地扣着。

    察觉到李袭夜喉中愈加混乱的呼吸,以及全身迸发的排斥,洛白芷扬起红扑扑的小脸,眼睛完成了一弯月牙,声音脆脆的,甜甜的。

    “冷,你可别乱动,会摔着的。”

    李袭夜疲惫不堪,此时已没了多余的半死力气再去挣扎,将死之身,喘息的时间亦是奢侈。

    由宫人带路,洛白芷咬牙硬撑,愣是将李袭夜弄到了梅园,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躺着后,洛白芷便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的矮凳上,大口大口喝完一杯冷茶。

    四下里,下人已离去。

    洛白芷长长地呼吸,捶打着自己仍在发抖的腿,回想方才无意间掀起李袭夜厚实的衣袍时手中坚实的触感。

    他,怎会?

    常年缠绵病榻,与死神相争的人不应当一身软肉或者一身瘦骨吗?

    洛白芷侧过身,望向平躺在床榻上安然入睡的李袭夜,他额前碎发胡乱地从白玉冠中滑出,遮盖了眉梢的伤痂。

    洛白芷呼吸一时间急促起来,内心那股强烈的好奇促使自己的手慢慢地伸向了李袭夜腰间的一缕系带,那系带只是随意地扎着,摇摇欲坠。洛白芷拎起一角,轻轻一扯便开了。

    她颤巍巍继续解着里衣的系带,系带打开后,她的双手抖得愈加厉害,唇紧抿,眼一闭,心一横,扯开。

    一抹凉意猝不及防压上手背。

    较之更令人瑟缩的声音想起。

    “你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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