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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逢君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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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庙刀滴血,营旗自焚,乌鸦撞城门皆数灾祸之兆”。

    天崇三十二年间,罗城旱魃为虐,百六阳九,上下官府沆瀣一气,中饱私囊,上至欺瞒朝廷,下至剥削百姓。致使饿殍遍地,白骨露野。

    目之所及之处,百物凋零。

    有一精壮男子,肩负全城之力,爬荒原,涉深水,日夜兼程,翻山越岭两千多公里,敲响了直隶巡抚衙门的鸣冤鼓-罗城天灾,官道枉为父母官。

    京城内,乌云压城,贴着亭台楼榭前赴后继,呈倾倒之势。

    枯枝落叶搅得门扉沙沙作响,平添了几分心惊胆战。

    女子身着月白绣青色花边纱裙,面若芙蓉,肤如羊脂,形似弱柳扶风,一双湿漉漉的眼漆黑明亮,两条秀丽的峨眉微微蹙着,朱唇紧抿,状似忐忑。

    即便隔着那扇厚重的朱门,一抹浓烈的药膳味依旧袅袅溢出,穿窗透隙。

    洛白芷吸了吸鼻子,这气味她再熟悉不过,幼时爹爹的灶台上时常会温一茶缸药,闻得久了,便觉大同小异。

    身后的丫鬟丽珠见洛白芷站在门外好半晌亦没个动静,撇撇嘴,心下不悦,手上力度不减,将她往前一推,那扇紧阖着的朱门便在寂寥的青黑色天中突兀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门被撞开了。

    这屋子里住着的人常年缠绵病榻,身子娇虚,风吹不得,日晒不得,严寒时节更甚,丝毫马虎不得。因此,那道门槛理所应当修得较之寻常的屋子要更高些。

    洛白芷手中端了药托,一时恍惚,闪躲不及,双膝径直跪在了地上,砸出不轻不重的闷响,怀中药罐子“叮叮当”相撞几下,又稳妥地立好,完好无损。

    丽珠瞪直了眼,她虽打心里瞧不起这位性子懦弱,做事畏畏缩缩,一朝山鸡变凤凰的王妃,但也断然不会胆大到出手伤到她。

    丽珠吱吱唔唔道:“你怎么走路都不会走了。”说罢,也不上去搀扶一把,急匆匆走了。

    洛白芷跪在地上,疼得额上渗出几滴汗,许久起不了身。

    好在药没撒。

    里间的总管胡善听着外边传来的响动,走出一瞧,惊得小跑过去,接过洛白芷手中的药托,关切狐疑道:“王妃可摔着了?”

    见洛白芷低头未语,胡善也不再言他,只伸出一只绢布裹住的手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洛白芷身子摇摇晃晃,面色煞白,殷红的下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立在那儿缓了好久,可怜见的。

    “这等粗事换奴才来就是了,何苦劳烦王妃跑一趟。”胡善望着眼眶红红,浸了湿意的洛白芷好言道。

    王妃素来性子柔软,不善言辞,与府中人甚少交谈,端端的小家碧玉,文静守礼。今个儿忽然来此,属实意外。

    洛白芷面色稍霁,朝胡善小声说:“听闻王爷下了朝,想来看看。”洛白芷想起方才路上丽珠说的那番模棱两可的话,“王爷身子可算利索了?”

    胡善面色微顿,让出去往里间的道:“王妃请随奴才来。”

    即便现已初春,外边霜雪消融,枯枝抽嫩芽,一片春意复苏。屋子里一方紫色绕金蟒四首巨兽炉鼎内仍然烧着无尘炭,星火明灭跳闪,间或蹦出“啪”一声脆响。窗牖半开,光线影影绰绰,瞧不真切四周,像是一脚踏进了半个泥泞沼泽。

    越往里走药味愈重,极度压抑的闷咳声亦愈重,一声沉似一声,似要将胸腔咳碎了,倾数吐出一般难捱。

    洛白芷听见两鬓斑驳的胡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中亦是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难受,也顾不上腿疼不疼了。

    挑开门帘,便见着一面色苍白,两颊消瘦的清隽男子侧首仰躺在藤椅上,长长的墨发肆意披散,倾泻在前胸后背。

    面如死灰,形若枯槁,周身吹不散的阴郁。

    洛白芷只待了一会儿,手掌心中竟生出了薄薄的一层暖汗,她望着铺盖在李袭夜腿上的那一层厚实的蚕丝罗缎,心口紧了紧。

    凑近了看,洛白芷才发现他素白的衣领上沾了不少血渍,寻着血渍往上瞧,却见被黑发遮掩之下的额上豁然一个正汩汩冒着血眼的伤口,浸染在他青色的眼底,流淌在他棱角分明的瘦削下颚上。

    胡善将燃得“滋滋”响的灯芯往上挑了挑,里间霎时变得敞亮了许多。

    屋子里一人面如灰败白瓷,一人面赛羊脂白玉,一时间分不清谁白得更胜一筹。

    这种送药的事本轮不到她一个王妃来做,但丽珠是萧贵妃直接从宫里派下来的丫鬟,又仗着萧贵妃的嬷嬷赵氏在此撑腰,免不得仗势欺人,目无尊主。推推搡搡的借故自己笨手笨脚伺候不得,便将事交给了这位好欺负的主。

    在后宫中谁不知萧贵妃与李袭夜生母秦贵妃面上和睦,背地里掐得不可开交。左右洛白芷自穿越到大梁,附在这具身子上之后甚少与原书中炮灰人物李袭夜打交道,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也正好合了心意。

    李袭夜与其发妻洛氏在原文中着笔寥寥,只说李袭夜幼时天资聪颖,堪称神童,小小年纪便懂得荐国策治漕运,懂军事攻边疆,亦精通四书五经,开口一首《论国与民》响彻九州四海。奈何天妒英才,平白无故害了一场大病,失了帝王恩宠,终日卧床不起,门扉不迈。

    在男主四皇子李简枭夺得皇位后,一把大火焚了整个袭王府,以绝后患。

    只茶楼里说书先生口口相传数语,又因着时间久远,往事如过眼云烟,随风飘散,李袭夜于大火之中将洛氏护在身下,免她受烈火焚烧之痛一事很快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洛白芷大着胆子往李袭夜跟前凑了凑,秉着呼吸,将手中浸湿了的干净帕子轻轻往他额上血迹处沾了沾。

    男人轻阖着眉眼,长长的睫羽在烛光映照下投出一片阴影。

    里间分明暖如旭阳,洛白芷的指腹不小心划过他的面庞时,却凉觉宛如冰霜,若不是素白的锦衣下微微起伏的胸口,道一句死透了也不是不可。

    几乎是洛白芷温热的指腹划过李袭夜眉眼的一瞬,一双漆黑如墨,深似千年寒潭的眼眸赫然睁开,审视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

    洛白芷便觉浑身彻骨寒凉,犹坠冰窖。

    那双犀利的视线来的太快,以至于洛白芷那一幅小心翼翼,如护珍宝的担忧之色堪堪挂在脸上好半晌才换做了惊恐,难以置信地瑟缩了手。

    她指尖一颤,不轻不重的在李袭夜的眉梢上留下了一道玫红的刮痕,在苍白的面色映衬下尤为刺眼。

    洛白芷捏了捏手中沾了几星血渍的帕子,身子微微抖着。

    都说这位袭王幼时便是个性情孤傲,清冷自持的主,其生母秦贵妃想听他唤一句母妃也是难如登天。这样璞玉一般矜贵的人,生来本就是做君王的料。

    然,一病难愈后,许是久经病痛折磨,对诸事诸物皆失了兴致,性子变得愈加冷漠阴鸷,喜怒难料。除了常照料他起居的胡善偶尔近得了身,旁人是半步靠近不得。

    李袭夜只觉头疼得厉害,胸腔中一股浊气乱窜,闷得他喘啊息不止,咳得喉中腥甜。朦胧中一股清浅的桃花香气盈入鼻息,似是利刃从头顶劈开的刺痛生生被敛了大半,没来由神色舒缓,靠着椅背昏昏沉沉打起了盹。

    直至那一抹陌生的触感在眉眼间滑过,他才惊厥而起,一双淬了毒液的双眸狠狠缠上眼前人,掩在宽袖下的大掌蓄势待发。

    他竟睡过去了,罕见的未曾梦魇。

    立在一处的胡善瞧着李袭夜眼中的狠戾,惊了一跳,慌忙上前安抚道:“王爷,王妃过来瞧瞧您。”

    洛白芷的手僵硬在半空,吓得大气也不敢喘,惊魂未定地望着李袭夜。胡善在一旁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单保持先前微微俯身替李袭夜清理伤口的姿态。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男人眸中的神色才逐渐恢复清明,冷漠,淡然。他稍眨了下好看的眼,继而闭上眼假寐,未置一词。

    胡善是个经验丰富又善解人意的好总管,他恰逢事宜地安慰洛白芷道:“王妃莫怕,王爷恐是梦魇了,现已清明。”边说着,胡善用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洛白芷继续手上的动作。

    胡善后怕地背过身擦了擦额上汗,王爷袖摆下手臂青筋泛起,指尖发白的样子,倘若再快一些,王妃便是性命不保了。

    洛白芷缩回手,转首望向胡善,和他确认是否真的要继续,会不会打搅到李袭夜休息。

    说实话,想起方才那一幕,洛白芷后背才消下去的冷汗又层层叠叠地冒了出来,呼吸顿觉不畅。

    胡善慈眉笑目,面上一派平静,像是没见到刚才的光景般:“无碍的,无碍的。”

    他从李袭夜安然阖上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对待旁人同对待洛白芷不一样的神情来,他心中稍有安慰。

    王妃若是能捂热王爷顽石一样冷硬的心,也是桩好事。

    王爷孤身一人太久了。

    洛白芷回过头,望着寂静无声的男人,咬咬唇,继续替他清理了额上的污渍,而后轻手轻脚地替他上了药。中途,他一言未发,神色如常,火辣辣的金创药倒在他还冒着血眼的伤口上,愣是眉头都未动丝毫。

    洛白芷却觉得疼得厉害,微欠了欠身,往那伤口上吹了吹,吹一吹就没那么疼了。

    于细微处,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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