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颗苹果
温苏凌进到酒吧包间里时，里面已经一片乌烟瘴气。
剧组杀青，导演带着主创们包了一整晚，不醉不归的架势。
流彩的灯光与乐队的怒音争相呼应，温苏凌在黑暗中被经纪人拉住。
闵捷手指戳着手机屏，力度大得快要戳出个洞来：“苏凌！这个蒋萌又找营销号黑你了！”
温苏凌兴致缺缺，只拿眼睛往她手里一挪，更觉无聊。
无非是营销号常用的带节奏模版，发个投票，再贴上九宫格。
——当然，有关温苏凌的图片全是角度畸变的丑图。对比之下，把蒋萌衬托成了天仙下凡。
下面评论自然是一边倒，温苏凌出道起，就被对家黑了，一路黑到现在。
她看了太多，已经脱敏。无聊时看到修辞巧妙的骂法还会哈哈大笑，发给经纪人和塑料姐妹们奇文共赏。
温苏凌收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酒，“发就发呗，不用管她，说明我红。”
黑红也是红嘛。
闵捷看着自家的佛系艺人，恨铁不成钢，温苏凌的颜值绝对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她出道时饰演一个冷漠但天真的少女杀手，古穿今偶像剧。
预告片一出，全网沸腾，只因为她的脸蛋，实在是漂亮，尤其一双流光的眼睛，隔着屏幕与观众对视时，具有魔法般的吸引力。
演电视剧可惜了。
这都能翻出丑照，也是煞费苦心。
“对你口碑不好呀！制片人也要看口碑的，最近风声紧得很，你一定要……”
未等她说完，温苏凌一字一字接道：“谨。言。慎。行。”
“你看！”温苏凌给她展示自己新到的手机壳，“我特意定制了这个。”
手机壳背后，红底白字，正印着闵捷耳提面命的四个宋体大字。
闵捷抽抽嘴角，话又说回来：“你说蒋萌为什么总盯着你啊！”
温苏凌摇晃着高脚杯，姿势娴熟地一饮而尽。
“可能是因为我们睡过同一个男人吧。”
闵捷张着嘴巴看着她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倒也没急着喝，而是一边虚晃着，边玩手机。
“你、你你……你恋爱啦？”
温苏凌从手机的屏幕中抬起头，恍然大悟：“哦，不是，我刚刚是逗你玩的。”
“……”
“我哪知道蒋萌睡过谁啊，又不趴她家床底下。”
光束时不时地扫过黑暗，闵捷盯了她半晌，确定她说的是真的，才拍拍胸口：“不是我不让你谈恋爱啊，你事业刚起步，不要被拍到，出什么事提前跟我说。咱们公司小，没有钱给你公关，只能自己小心着点。”
温苏凌觉得她过于紧张，拍拍她肩膀：“放心啦，我以前有个当警察的男友，他教过我如何反侦察。”
闵捷：“你咋不说你有个当特工的前男友呢？”
这位祖宗满嘴跑火车的毛病不知道是跟谁学的，闵捷又念叨半天，才在导演的声音中住了嘴。
孙导说了几句庆祝的话，让侍应生上烧烤。
为了保证上镜效果，温苏凌这几个月都没多吃一块肉，她习惯性嚼了几口生菜叶，垫了肚子，又打开手机。
没有新消息进入，微博上的红点倒是一直在。
温苏凌在微博里搜索蒋萌的名字，找到一张吐槽她演技差台词烂的营销号，点了个赞。
不用说，过不了多久，就有温苏凌点赞蒋萌演技差微博上热搜。
她大概知道蒋萌为什么讨厌她，因为她在小透明时期是蒋萌的替身，曾经为她提过一次中肯的意见，但众多周知，真话总是难听的，在蒋萌眼里，这个中肯的意见就变成了怼她。
温苏凌很冤。
她起身去洗手间，用口红涂抹被酒杯晕开的唇线。
光洁的镜子里，她摩挲着锁骨下的项链，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苹果，右边斜斜一片树叶，全水晶做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不值钱的玩意。
温苏凌捏起那颗苹果，放在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回到包间内时，发现气氛已经变了。吵闹的音乐暂停，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夸张虚伪的欢声笑语。
几位导演副导演围绕在一个人的周围。
觥筹交错，那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左手搭在沙发后，面容俊美得不真实。仔细看的话，他左眼下眼睑至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浅显的疤痕。明明在笑，却无一不给别人压迫感。
他左边坐着一个美女，乍一看这个姿势，像个极具占有欲的拥抱。
温苏凌垂在腿边的手指无意识抽动一下，想直接走，却被孙导叫住。
“苏凌，过来和段总打个招呼。”
段修岳回头，极淡地扫她一眼。
温苏凌唇角微动，扬起一个笑容：“段总好。”
段修岳也回了她一个笑，只是这笑有点玩味，“我们的女主角终于来了。”
有点暧昧，但这个场合，大家都当作玩笑话。
温苏凌绕过沙发，有人给她让座，正好坐在段修岳的对面。
段修岳闲闲地收回他放在沙发上的手臂，“你们吃，不用管我。”
段修岳是这部剧的投资人，温苏凌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初这部戏，还是她千辛万苦跑去海选才定下的角色。段修岳半点力也没出。
温苏凌不在意这个，她在娱乐圈只是十八线，但足够她生活。只要不闲下来，一切都好说。
投资人绝不会冷场。
周围的人左一个右一个来敬酒。
他身边的美女制片人负责为他填杯。
温苏凌咋舌，她怎么记得，这位美女制片人已经结婚了？虽然她那位拥有十月怀胎身材的老公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她忽然就联想到一句话——千万不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段修岳。
原因自然是，很难不保证他哪天就送了你一顶帽子。
按照流程，温苏凌也要敬一杯酒，身边饰演男主的于凯侧头问她：“还能喝吗？这酒度数不低。”
她抬眉——他以为她刚刚去洗手间是去吐了。
温苏凌微笑着回答：“还好。”
她酒量一直不低。如果不是刻意为难，很少有人能喝倒她。
段修岳微抬眼皮，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耳鬓厮磨的画面。
有人打趣到：“于凯好绅士哦！”
于凯也大方说：“照顾女孩子应该的应该的。”
段修岳无声哂笑，“说得对，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温小姐，没吃饭吧。待会儿你们玩到后半夜，会没力气走路的。”
他将一盘拌好的牛肉筋推到温苏凌那边。
温苏凌闻到肉香，纠结：“……我在节食。”
段修岳眉峰扬起，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已经很瘦了，还需要减肥吗？你们女生太懒了，多吃，多运动，肯定不会胖。”
投资人都这么说了，温苏凌没再拒绝，小口吃着菜。
她已经很久没有沾到肉腥，味道还真香。
正大快朵颐之时，温苏凌筷子停顿，不透明的深红色原木茶几下，小腿被人触碰，是段修岳的裤腿布料，蹭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他没更多动作，但两人相接的位置却仿佛传递丝丝电流。寒冬初至，他只穿了这么一条西裤，温苏凌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是暖的。
她微侧身体，同样双腿交叠，另一只脚的高跟鞋压在段修岳的皮鞋上，或轻或重地研磨。
环境黑暗，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温苏凌却明显看到，段修岳渐渐紧绷起的下颌骨，即使他还在微笑地和旁边的美女聊天，动作娴熟地交换了彼此的微信。
美女眼波流转，不知在微信里问了什么。
片刻后，只见他蓦然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说：“抱歉，临时有事，先走一步。”
孙导礼貌性客套一句：“接下来还有节目，段总不一起玩玩？”
段修岳扬了扬手机：“家里那位等不及。”
“……”
温苏凌拿筷子扒拉着小碟上的脆骨——好一个倒打一耙！
孙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女朋友？”
段修岳不置可否。
自然没人敢留他。
但谁也没注意到，段修岳走前多看了温苏凌一眼，一个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暗号。
温苏凌低头依旧啃牛肉，就着红酒，等终于吃饱喝足，她才跟剧组的人告别。
闵捷正喝得高兴，“你自己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行。”
她低头看手机，一个「sly」的备注发给她：【出来】【快点】。
“那我吃完这个再回去嗷！”闵捷往嘴里扔花生米，也不忘了提醒她，“苏凌，别忘了我跟你说的！”
温苏凌锁上手机，冲她抛了个媚眼：“谨言慎行。一定一定。”
温苏凌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坐在劳斯莱斯驾驶座的段修岳。
修长的手指搭在车窗外，指尖夹着一点猩红，时不时地将烟送进嘴里，换出几缕青烟。
他从后视镜看到了她，不耐烦地敲击喇叭。偌大的停车场内，像只暴躁的狮子。
温苏凌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狗仔蹲点，她小跑进劳斯莱斯后座。
关上门，声音俏生生：“司机师傅，带我去月球。谢谢！”
段修岳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吐出烟雾：“你让我等了十六分钟。”
温苏凌“哎呀”一声，吃惊道：“原来是段先生，我还以为，您早就和美人春宵一度了呢。不好打扰。”
段修岳哼笑一声，将烟掐灭，按关窗键。
霎时间，很安静。
温苏凌歪着脑袋：“还是说，你们已经完事了？”
“温凌，差不多行了。”是警告的话，但语气上没有动怒。
温凌是她的本名，中间加个苏字，是她的艺名。温苏凌本人对外的说法是，算命的说这样会火。
段修岳私下从不叫她艺名。
温苏凌刚要说什么，就见他打开驾驶座的门，用力关上，又进了车后座。
“你要在这……”一个想法刚刚成型，对方就已经付诸行动。
下巴被高高抬起，口腔中渡了酒香和烟草味，舌尖缠绕，刺激她整个背脊酥麻，她不禁呜咽一声，攥住了他的发茬。本能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