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电话那头“喂”了好几次,薛京才缓了口气重新把手从被子下抽出来。
来电人是薛京的半个同窗加室友,周双。
之所以说是半个,因为周双和薛京并没有上过同一所学校,也没有租过同一间房屋。
19 年年中,薛京在蓟大得到了那个去耶鲁访学的 offer,同期正在念斯坦福的周双和一位在耶鲁读弦乐的法国女生开始进行网上约会。
半年后,当地疫情大规模爆发,网恋还未奔现,法国女生便在家人安排的下匆匆坐上避难包机回国,而周双和薛京一样,因为错误计算了疫情的严重程度而被滞留在国外。
20 年中段,各国封关严重,回国机票千金难求,学校停止线下授课,大多项目都在线上完成,在加州住宿的周双突然接到女友的电话,希望他可以到自己在纽黑文的出租屋内查看一下她的财产情况。
据她所说,与她一起承租的男生也是耶鲁的学生,中国人。
一开始她离开后,两个人还有短暂的通讯联系,但是近一个月以来,无论是 facebook 还是 ins 上,对方都不再查看她的私信,打了几次电话也都无人接听。
她在耶鲁还是新生,并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再加上她的租约不在房契,脾气暴躁的美国佬拒绝因为她的诉求而在特殊情况下上门叨扰租客。
所以她恳请周双可以替她去一趟纽黑文,亲自看一下,对方是否趁乱将她的所有行李财物打劫一空。如果是,还需要他帮忙报警善后。
4843 公里,斯坦福到耶鲁,从美国最西部前往美国最东部,时差整整三个小时。
周双二话不说,转天便戴着双层口罩和一次性防护衣坐上了 6 个小时的经济舱。
下了六个钟的飞机再去挤两个多小时的火车,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只身跨越美国不只是因为那时候周双还憧憬着以后过上:白天在纽约证券所敲钟,晚上去卡内基音乐厅看艺术家妻子演出的生活,更因为他是个一生要强的中国人。
他要向小自己四岁的外国女友证明,他们中国人并不是会趁火打劫的势利小人,20 世纪前半段西方电影那套刻板印象很是害人。
她的中国室友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或许是被当街枪击已经横死也不一定。
事实上,周双的预测大错不错,在他终于用不正当手段撬开了女友的房门,她小卧室里聆郎满目的奢侈品一件没少,而躺在大卧室里,裹着所有衣服,高烧不退的薛京虽然没有被任何极端人士迫害,但确实也离死不远了。
后来的情况他们两个都很少再回忆。
那段日子苦得像是含着一把甘草,两个年轻人对明日的太阳是否会照常升起都失去了希望。
周双出于蓟城人特有的假客气提出留下来照顾薛京一周,再后来,他没走成,也感染了,又轮到薛京用微波炉加热速食鸡汤照顾他。
恰逢时局动荡,不同阶级对抗严重,满大街都是抗议游行,激进分子到处都是,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那间出租屋里一躲就是四个月。
期间他们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外出,小组作业都是在靠线上视频,就是这样,还是反复感染了两三次,直到社会秩序逐渐恢复正常,周双接到学校邮件,动身回到斯坦福领取毕业证。
至于周双的法国女友?即便是不少国家相继宣布疫情结束,因为种种原因,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到耶鲁复学。
人和人的相遇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在时运不佳的年份尤甚。
周双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时是由即将启程回国的薛京转述的,那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身材像是沾了烤奶酪的牛角包,头顶贝雷帽,左手夹着香烟,右手举着加了烈酒的咖啡,用嘴巴指挥着司机把所有香奈儿装进路易威登的硬箱里。
周双在爱情上一直没有什么运气,遇人不淑是人生常事,薛京的那位法国室友在和他网恋期间经常带不同男生回房间过夜取乐,根本不是什么腼腆的新生。
不过大哥不笑二哥,渣女收割机周双在赚钱能力上拥有一流的嗅觉,这一点薛京必须承认。
回国后他赚的第一桶金就是在国内黑天鹅开场时,重仓互联网明星公司,一年为客户净赚 20 倍利润,佣金拿到手软。
之后牛市封顶,人民币下行,他又及时抽身把目光投向网络流量变现,现在搞知识付费才不到两年已经在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
近一年来,实体经济萧条,老百姓不出门,总要上网搞娱乐,大批量借势互联网暴富的新阶层涌现。
排着队想跟他合作的 kol溏淉篜里 不少,但他有自己的格调,近几个月,他主做的板块是艺术家,现阶段算是薛京的半个生意伙伴。
“薛儿,晚上下飞机直接回家?用我派人接吗,这几天怎么样,累不累?”
“要不我提前约个医院理疗的按摩师上门给你按按脊椎?针灸扎不扎?我还认识个盲人老中医。”
周双是蓟城大院儿出身,爷爷,父母都是中央话剧院的资深演员。
按理说在这种艺术氛围浓厚的环境长大,他多少也得沾点文艺范儿,但周双没有子承父业,从小就爱倒腾钱,初中时为了追求喜欢的女孩儿把他爸收藏的邮票全都拿到网上拍卖。
不到三句话,他就绕回老本行,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