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她或许可以在这里小睡一下,只需要起床走到玄关,拿出手机预先设定一个闹钟。
床垫真的太舒适了,勾起很多松散的潮汐,而哈月实在太疲乏,到底还是没能打起精神从床上坐起来,闭上眼睛的瞬间已经开始进入浅眠。
朦朦胧胧中,她还做了一个很温情脉脉的梦,梦里她和薛京还处于同居的恋爱状态,周六的早上,她休息,他也是,他们准备一起坐车到临近的城市采风。
虽然还没有写成一本完整的作品,但是薛京很迷信国外作者那套创作中进行田野调查的体系。
时间还有余量,薛京许可她的赖床,给她一个吻,先行下楼去买早点。
他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他的便。
“咔嚓”一声,耳边有门锁反弹的回响。
是他买早点回来了。
哈月哀鸣,还没睡够,在床上侧了一下身,脚趾踢到床沿,立刻从睡眠中被惊醒。
她和薛京分手了,同居状态也不再续存。
她今天是来商谈赔偿的。
但耳边的声音不是幻觉,是门外真的有人开门进来,而来人应该也看到了玄关的女士拎包,进门的脚步声一下就静止了。
进门的人是薛京,提前两小时到达公寓,起因同她一样,睡眠不好,醒得太早。
用的钥匙也是方才那一把,搁在地毯之下的备用品。
从看到薛京侧脸的第一眼,哈月像是炸毛的猫,立刻从床上弹跳而起。
房间太小,无处可躲,她来不及穿鞋,只有隔着最远的距离,蹲在床与衣柜的缝隙里,十分幼稚地用床头柜遮挡着自己的身形,迫切希望薛京可以在下一秒转身离开。
但薛京没有掉头,他认出她的包,也在床边的地板上看到她被脱下的高跟鞋,愣神几秒,面容有惊,但更多是喜,直接回手关上房门。
薛京崇拜莎士比亚式的罗曼蒂克,对他来讲,这是一种冥冥的指引,完全证明他们的故事并没有就此完结。
可是哈月不这么想,起码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脑子里的理性越来越稀缺,那种被迫直面伤口的恐惧终于还是令她像个精神病患者一样做出歇斯底里的举动。
一开始,薛京只不过是想要和她谈话,从分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起,但哈月拒绝和他进行有效沟通,一直在质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公寓里?她单方面推测薛京刻意埋伏,心存报复,并不听他要说的任何解释。
后来,言语矛盾上升到肢体冲突,她走不脱,说不通,便像是被关进笼子的斗兽。情绪激动之下,打翻花盆,砸烂餐具,想要赤脚冲出公寓。
这种架恋爱时也吵过很多次,薛京也用了和以前一样的处理方式,他从后背用力抱住她,试图以静制动,安抚她的情绪,等着她最终示弱。
脸颊贴着她脖颈,吻落在她的脊椎,他的拥抱那么亲密,几乎是切肤的程度。
他多希望她那张嘴里能说些好听的话,他要的不多,一个道歉就好,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他都可以说服自己去理解她古怪的行径。
可是哈月她自小就有个好老师,言行身教,太会骂人,单方面的言语攻击实难承受,他开始哽咽着用右手去摩挲她的脸,试图捂住她说话的嘴。
“别说了,求你了,真的别说了。”
“我们安静一会儿可以吗?”
这一次哈月没有被“爱”感化,她只觉得这种沉默的拥抱密不透风,包括薛京的鼻息温柔地撒在她的碎发上,一松一弛,都像是邪恶的塑胶薄膜在阻止她的呼吸。
全身被薛京触碰的地方都很痛,心脏更是像被扔进油锅煎炒烹炸,整个人精神恍惚,开始有濒死的错觉。
她没办法不尖叫,因为如果停止尖叫,她大概会开始啜泣。
而流泪的下场他们两个都很知道,他们会抱在一起用对方拭泪取暖。
她将要把自己像个破掉的旧口袋,从里到外翻出来给他品鉴。
所以哈月在情急中咬住了他手腕,她咬得那么用力,直到血从唇角留下来打湿了她的衣服。
一个人所能承受的伤害是有限的,薛京这一生都没有遭受过这样无理的攻击,他终于吃痛松手,哈月也成功挣脱了那个代表着复合的拥抱。
是跑到公寓楼下时才发现的,她没穿鞋,没拿包,白色的洋装上全是薛京的血,脖子上,她伸手抹了一把,濡湿的头发里,都是薛京的眼泪。
至于她的脸上?干燥又冰冷,好似枯水期岸边的鹅卵石。
那天她没有和房东见面,反而因为过度呼吸全身抽搐而被 120 送进医院接受治疗。
人人都说被爱是种世间难得的幸福,但幸福的余温太炙热,竟然令她的身体产生碱中毒的休克反应。
电梯开合,哈月跟着薛京走出电梯的步伐有些踉跄。
她像是喝醉了,歪歪扭扭地靠在薛京身上,他需要用右手搂住她的腰才能带起她的重量。
走廊空旷,连摄像头都是假的,手指钻进厚重的布料,贴在肋骨边缘可以随意搅动。
今天他们的拥抱并不绝望,相反,薛京的行为举止轻浮又放荡,趁人之危的意味很重。
可是就着这么一件薛京笔下很低俗,破坏昔日浪漫的腌臜之事,哈月却没有强烈阻止错误的意图。
相反,因为燃起的欲望是真实的,她反倒有种简单摇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