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考音乐学院
那时候高二刚分文理班，盛微阳坐在她后排，上课总是跟许诺聊天，有时候吵的她频频回头瞪他。
安城一中的管理很严，上课不会出现学生睡觉的情况，不爱听课的学生们便偷偷聊天打发时间，遇到管理松一点的老师有时候也能聊的不亦乐乎。
而盛微阳是那种不光自己聊的嗨，还总是想把别人也拉进来的人。
比如被正在热烈讨论周末去哪玩的两人吵的听不清老师说什么的林晞再一次回头时，盛微阳撑着下巴笑着问:“喂，学霸，你周末一般都干什么呀，出去玩吗，会打游戏吗？”
本来准备怒斥他的林晞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顺着话回答:“哪都不去，在家做题。”
盛微阳摇摇头，感叹到:“看看，学霸的世界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许诺教训他，“你这个学渣别总打扰人学霸学习，自己一边玩去得了！”
林晞回头，不再理他们。
那时候的林晞，学习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
以前，每逢假期父母也会带她去游乐园，去海边，一家人在外面吃大餐，享受美好的假期时光。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的笑脸越来越少，家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多，一家人一起出去游玩的情景再也没有出现过。
上高中之后，爸爸去了外地做生意。妈妈开始只关注她的成绩，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一律省去了，甚至连交朋友也只能是跟成绩好的人。
高一时，她因为跟一个成绩不够好的女生走的近而经常被妈妈骂。
时间长了，林晞在学校变得沉默寡言，很少主动和同学来往，也不想花心思去维系，所以她没有什么朋友。
好在她成绩好受老师重视，表面上同学们对她也算和气。
只是私下里有人觉得她故作清高，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青春期的孩子大抵是如此，不会去理解现象背后的原因，只凭自己的感觉来判断。
只有盛微阳和许诺是她比较熟悉的人。
同学的疏离她其实并不在意，她就像是一台机器，只是为了完成既定的目标，一个从上高中开始就被规划好的目标。
她要考上帝都外国语大学，实现妈妈没有实现的翻译官梦想。
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那时候的盛微阳跟她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他的父母都是普通善良的人，经营一家小水果店。
盛微阳成绩不好，父母对他的学习也没太大期望，觉得能考个大学就行。
他热爱运动，喜欢音乐和跳舞，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背书，舞蹈班的课却从没落下。
没有来自父母的压力，他每天都过得自由又开心，身上是少年应有的自信和张扬。
他的一切都是林晞最羡慕也是最可望不可即的。
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他，获取温暖。
高二艺术节的时候，盛微阳和几个同学一起表演街舞，从此晋升校草，成为了同学们私下讨论里不可缺少的话题。
似乎每个学校里都会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是所有人的焦点，也是很多人偷藏心底的秘密。
表演完回到班级后，讨论声还在继续。同班同学觉得很自豪，这下有了跟其他班炫耀的资本了。
最兴奋的是许诺。
他边把饮料放在盛微阳的桌子上边嚷嚷:“盛校草您喝水，这回你可是给咱们班争了大面子了！理科班那帮孙子不是总看不上咱们文科班的男生吗，这回就狠狠地打他们脸，让他们嘚瑟。呵呵，看着自己班女生都来偷看你，估计嫉妒死了。”
盛微阳接过饮料喝了一口，扯着嘴角笑笑:“你这说的好像我表演就是为了招蜂引蝶似的，别瞎嚷嚷了，让老师听见给我废了。”
安城一中严禁早恋，曾经有学生因为公开谈恋爱被开除。
盛微阳拍拍正在低头背单词的林晞肩膀，轻声问:“哎学霸，怎么样，我今天是不是帅炸了！”
林晞回头看他，少年一手撑着头，发丝微微翘起，另一只手在桌面上随意的转着饮料瓶，身体倾向一侧，有点痞痞的。
她看着他想了想说:“嗯，是挺帅的。”
盛微阳把手放下，身体往前探了探，胳膊搭在桌子上笑咪咪的盯着她，小声的开口说:“难得你会夸我，看来是真的被我帅到了！”
林晞看着盛微阳明亮似皎月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忽闪着，像是心脏那咚咚跳个不停的节拍。
她瞪了他一眼，说:“能不能不那么自恋，再说帅能给你考试加分吗，就你那几分，还不赶紧学习。”
说完也没管后面的人是什么反应，迅速的回过头。
盛微阳看着她已经红透的耳朵，无声的笑了很久。
艺术节的两周后，迎来了暑期的期末考。
高二的暑假只放二十天，大家在对暑假的期盼和对期末考的恐惧中度过了高二阶段最后的几天。
终于熬到了成绩公布，林晞很紧张，她觉得这次考试她没有发挥好，尤其是数学。
她对坏事的第六感总是格外的准确。
总分六百二十四，在全年级文科排名第十四名，比上学期下降了六名。
林晞不知道回家后该怎么跟妈妈解释，也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盛微阳看了榜单，回到教室就看到了林晞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往林晞桌上扔了块巧克力，林晞回过头不明所以的看他。
突然发现林晞哭红的眼睛，盛微阳有些不知所措，心脏像是被绳子拽了一下。
他收敛起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林晞说:“学霸，别难受了，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的，还有一年的时间呢，而且你这也没下降多少呀，十几分的差距而已。怎么怕回家挨骂？”
之前的一次偶然，林晞妈妈在校门口训斥林晞被盛微阳正好撞见。
当时的林晞觉得窘迫又丢脸，她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而此刻，林晞突然好想找一个人说说。
那些长期压抑在心底的感受，那些只能独自消化的情绪，让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她靠在椅背上，微侧着脸问到:“盛微阳，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盛微阳想了下，回答:“我啊，成绩不好，只能参加艺考了，应该会考音乐学院吧，我喜欢跳舞，对编曲也很感兴趣。”
他的目标很明确，每天看着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对自己要走的路很清晰，也很坚定。
“你呢？成绩这么好，想考哪个学校？”
“我要考帝都外国语，我妈妈只让我考这个学校。她以前想去那但是没有去成，所以一定要我考，她希望我以后能成为翻译官。”林晞低声回答。
盛微阳看着她微微失落的侧脸，问到:“那你自己呢？不是你妈妈要求的话，你自己想做什么呢？”
林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事。除了成绩好像一无是处，其实我挺羡慕那些虽然成绩不好却可以跟同学打成一片的人。
我的生活是被规划好的，不允许出现意外和偏差。除了学习，我没有其他擅长的事。现在，我连学习这件事都做不好了。”
盛微阳好像突然看到了她好学生的外表下那颗自卑又脆弱的心。
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得到什么。
他的心里涌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疼。
在本该肆意张扬的年纪，在为梦想拼搏的时间里，她的所有努力却不是为了自己。
没有可以憧憬的未来，没有让自己欢喜的动力，是什么支撑她那么拼命的前行呢？
盛微阳往前靠了靠，语气认真的说:“林晞，你已经很优秀了，如果真的不喜欢，可以跟你妈妈谈谈，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只是父母有时候用的方式不对。就算你没有达到他们的期待，那也不是你的错，知道吗？你已经足够努力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做的不好不是她的错。
可是要怎么跟妈妈谈呢？说她其实并不喜欢学外语，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
回到家，不出意外的迎来了妈妈的训斥:“你天天在学校都干什么了，为什么成绩会下降这么多，以这个成绩，你根本考不上帝都外国语，我每天学校里一堆事你就不能不让我操心，自己上进点！我明天去给你报个暑期班，你趁着暑假赶紧把数学和英语好好补一下。”
林晞听着妈妈每次都差不多的话，沉默着。
妈妈很少夸奖她，考的好是理所应当，考的不好就会被指责。
她本应该都已经习惯了，但是还是会难受。
她已经很努力了，她真的希望妈妈可以像别人的父母那样偶尔夸夸她，在她失误的时候安慰她说没关系尽力就好。
而对她温和的爸爸在外地做生意，一两个月才会回家一次，回来也是在和妈妈的吵架声中度过。
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
第二天妈妈果然给她报了集训班，为期十天，每天一节数学一节英语，各三个小时。
妈妈上班，中午她就在补课班附近随便找个地方吃饭。
中午的两个小时，对她来说是难得可以放松的时间。
林晞经常去一家面馆，客人不多，很安静。
她坐在窗边慢慢的吃面，偶尔翻翻手机里的新闻。
盛微阳路过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低着头边吃饭边看手机的女孩丝毫没有享受美食的愉悦。
一直到他在她对面坐下她都没有抬头，好像自动屏蔽了与外界的联系。
盛微阳无奈，在她耳旁打了一个响指。
林晞终于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你怎么在这？”
盛微阳拿起纸巾擦了下额头的汗，回答:“上午跟许诺他们约了打球，正要往回走呢，在窗户外看见你了。我陪你吃吧，正好也饿了。”
说完走到柜台前点了份牛肉面，又拿了两瓶果汁回来，拧开一瓶放在林晞边上。
看见林晞放下筷子不打算再继续吃，盛微阳问到:“你呢，怎么一个人来这边吃饭？”
林晞喝了一口果汁，回答:“我在这附近上补习班，下午还有课。”
盛微阳很惊讶，“不是吧，你还要补习呀！”
又略带夸张的笑笑，道:“学霸，你这样还给不给我们这些学渣留活路了呀？
林晞叹口气，说:“你参加艺考的话文化课的分数也不能太低的。你又不笨，马上高三也应该努努力了，你的专业能力强，分数不会低，如果文化课分数也高一点的话就可以去很好的学校了。”
盛微阳点点头，开心的笑着问:“学霸这是在夸我吗？”
林晞已经习惯了他的自恋，语气懒懒的回答:“是在跟你说正经的，开学之后就要填高考意向书了，要提前想好的。”
“我已经想好了啊，我要考帝都音乐学院，那边的音乐环境更好，机会也会更多。”
盛微阳依旧笑着，像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说。
林晞觉得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原本毫无波澜的一潭死水渐渐泛起涟漪，随着盛夏的微风轻轻荡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