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通草花
苏杳杳与颜淮的婚期定在七月十四。
彼时，苏杳杳已经被封为了瑶华公主，文武百官与黎明百姓都知道跟大盛这场仗是因为苏杳杳和亲而停息下来的，对她这个公主不仅没有异议，反而一时间捧得比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都尊贵。
苏杳杳本想一直待在皇宫和颜淮在一起，她也方便在走前加紧对太医院的太医们进行“指导”，但是架不住尚书和尚书夫人三番五次的书信和差人来请。
颜淮不想让苏杳杳离开，苏杳杳也一直回绝着，这日她回风晚居的路上，尚书夫人亲自拦在了路口。
“杳杳，母亲对不起你。”丫鬟扶着尚书夫人，满脸伤感。
苏杳杳知道自从苏寻煜走后尚书夫妇就后悔了，可是，她又不是苏杳杳，她不恨他们，也不爱他们。
“杳杳，你哥哥走了，相府现在就只有你和燕燕，燕燕已经知道错了，我和你父亲做得也不对，总想着这些年愧对了燕燕而忽略了你，你如今一去大陵，跟你哥哥一样，何时才能相见啊？母亲”尚书夫人哽咽了一会儿，再抬头，已是满眼泪珠。
“杳杳，就随母亲回府，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好好为你准备一套嫁妆，看着你出阁好吗？”
“这也是我和你父亲为数不多的心愿了。”
颜淮为了保护苏杳杳，特意差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丫鬟连翘时刻跟着苏杳杳，连翘对苏小姐也是知根知底，颇看不起尚书夫妇，见状就想为苏杳杳解围道：“夫人，公主如今已不是丞相府小姐，而是大陵的公主，公主的嫁妆自有我们陛下和大陵陛下共同商榷，无需你们操劳。”
这话烫得尚书夫人脸皮臊得抬不起头。
连翘的言外之意就是，苏杳杳现在是两国陛下的重中之重了，还看得起还需要一个尚书府来凑嫁妆？就是想掺和一脚也没资格。
谁叫你们之前要那副嘴脸呢！
本来还想刺尚书夫人一回，苏杳杳却打住了连翘。
她上前扶住尚书夫人几乎垂下的手臂，扶起她下滑的身躯。
尚书夫人又惊又喜的抬头，已忍不住泪如雨下。
“杳杳都是母亲不好，我不指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在走之前多看看你，你的嫁衣，我很久前就找了京城最好的绣娘绣好了，如今你为了两国邦交和亲远嫁，这嫁衣自然也用不上了，我想让你看看她”
即使不是亲生骨肉，她毕竟也曾满含真心的照顾她、看她成长。
没有血液的爱，也是亲情。
“既然绣好了，那就穿那件吧。”苏杳杳忽然轻轻说。
“你、你说什么？”
“我说，母亲既然是为我准备的，那我出嫁就穿那件嫁衣吧。”
“真的？！”尚书夫人喜出望外，知道这是女儿不计前嫌原谅了她，可她又忍不住担心，“可是你是国嫁，仪式闺阁都该由礼部和皇上过目，不能”
苏杳杳道：“无妨，可以的。”
苏杳杳不是很看重婚礼仪式，她觉得要是颜淮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江湖草莽，那她直接跟他私奔也是可以的，不需要什么凤冠霞帔，只需要是他。
至于赫连珏，那应该更不用说了。虽然和他相交不多，那也是很有默契的点头之交，一件嫁衣应该没什么问题。
点头之交赫连珏这边
——兴乐宫。
长长的宫殿内烛火明亮，却因为过大的宫殿以及飘飞繁复的帐幔仍显得昏暗。
太监进贤捧着盘子走到新君面前。
“陛下，这是为瑶华公主拟的嫁妆单子，请您过目。”
国土最大的大盛、大陵，如今两个国家拥有着最年轻的两个新君。
新君之一赫连珏散着头发倒在金椅上，身体向下滑着。
进贤目光闪躲的捧着盘等赫连珏动手取。
所有人或许都会意外，最后登基的人是赫连珏，但唯独进贤知道，这位看似狗屎运被选出来的君王，外纯，内秀，朝中一向风评无二的谦谦君子，每日满面笑容处理政务，有谁知道他是个回到寝宫就放肆喝酒面露阴沉的少年呢？
是以进贤不敢掉以轻心。
赫连珏终于抬起手拿起盘子里的纸张，不过瞟了一眼，那纸张就从他纤长的手掌溜出，滑向五尺台阶外。
进贤慌忙去拾，还想重新递上去，就看见赫连珏又拿起了酒壶，他要去送单子的手就停在了原地。
进贤耐心等着，正当他以为帝王酒兴又起今晚送来礼单又是个错误的时候，赫连珏起身了。
他站在床前，看着窗外的月亮。
“扬州进贡的通草花还有吗？”
进贤转转脑筋，立马想到回到说：“今年战乱扬州进贡了十三支通草花，加上往年还未被赏赐出去的，礼库里头一共有不到二十枝，陛下好思量，这通草花可是女子的爱物！惟妙惟肖的牡丹花样奴才以为可以给瑶华公主一枝”
“全打包好，装进公主的嫁妆里去。”
“啊？”进贤以为自己听错了。
赫连珏没有耐心的重复，“把所有的通草花，放到公主嫁妆里去。昙花花样的，换个盒子装起来。”
“是。”进贤得令。
走之前瞥了一眼赫连珏的侧颜，心里石破天惊的觉得自己获悉了什么秘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苏小姐何时还跟赫连珏有关联？
不过她马上就要代表大陵嫁入大盛，大盛强，大陵弱，自家陛下这一辈子怕是就无缘佳人了，心中的爱意也怕从未说出口便熄灭，怪不得日日饮酒消愁。
进贤走后，赫连珏喝得酩酊大醉后，卧倒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俨然是一朵昙花。
他把所有的通草花都送给苏杳杳。只为了还她那晚给了他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昙花的情意。
可惜通草花终究不是真花，而被针魄定住的真花也耐不住时间的腐蚀而渐渐风化、发黄，唯独那夜的皎洁还开在赫连珏心中，具有生命力的昙花绽放在它最美的时候，像烟花一样短暂。
还是哭了。
不过那夜为了伤花，佳人告诉他不要哭鼻子。
今夜却是为佳人。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