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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杖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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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深脉才是一个人真实的脉象,刚刚臣女不敬冒犯了林妃娘娘,摸到了林妃的娘娘的深脉,才发现娘娘深脉平稳,并没有滑胎之象。”

    “你胡说!”林妃哪里还能容忍苏杳杳说下去,在她旁边大吼大叫。

    苏杳杳目不斜视看着林妃:“我胡说?皇上若不信,现在派人去搜查娘娘寝宫只怕也能搜到一点安然散的痕迹。”

    “安然散就是前朝专门有人为了争宠而研制出来的腌臜药物,相传太武惠妃昔年为了争宠谎称有孕,服用了安然散假装流产嫁祸给别的妃子,不仅靠皇帝怜爱重获圣宠,还扳倒了一直欺侮她的劲敌。”

    苏杳杳表现面上是在给众人讲安然散的功效,可话里话外,哪句话不是含沙射影在说林妃故技重施陷害了颜淮?

    “苏卿,你再给林妃好好诊一下脉,看看是否真如她所说。”苏杳杳的话皇帝没全信,但也信了七八分。

    “皇上!”林妃想做垂死挣扎。

    “按着她!”皇帝吩咐完,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把林妃按牢固了。跟之前松松垮垮的按着完全不同。

    想来林妃之前就吩咐过她宫中人了,所以苏寻煜诊脉时按林妃的宫女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好让林妃蒙混过关。

    苏寻煜足足确认了三遍,才放开林妃的手。

    “皇上,林妃娘娘的脉和小妹所诊的不差分毫。娘娘确实有服用过安然散。”

    “不可能!不可能!”

    “啪”,皇帝直接一耳光打在了欲癫欲狂的林妃脸上,把她打得呆若木鸡。

    “林妃,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林妃可怜巴巴跪着朝皇帝脚下挪动,攀住他的腿:“皇上,臣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服用了安然散,但是质子轻薄臣妾,这是千真万确的啊。”

    林妃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皇帝一脚踹开了林妃,却拿不定主意。

    苏杳杳想也是,要皇帝当众承认自己的妃子勾引别的男人给他戴了绿帽,还不如委屈一下别国质子成全自己的面子。

    皇帝内心正是如此想法。

    大不了让颜淮承担下一半的错,他发落了林妃,轻惩颜淮便是了。

    正欲了断这桩丢人的事,苏杳杳又开口了:“敢问林妃娘娘,您说质子殿下轻薄你,可这是您的康怡殿,没有您的准许,质子殿下怎么进得来呢?总不可能是殿下潜入进来在堂而皇之轻薄你吧。”

    皇帝见苏杳杳坏事,竖起了眉毛。

    苏寻煜埋首,也深深敛起了眉。

    杳杳这丫头,看起来铁了心要救颜淮质子。只是大内皇宫就如龙渊深潭,一切种种又岂是凭聪明和真相就可以讲得清的?

    皇帝已经不耐烦了,苏寻煜为了保住苏杳杳从袖中捏出一根银针,趁苏杳杳不注意扎在了她的睡穴上。

    苏杳杳还雄赳赳气昂昂等着和林妃再辩呢,苏寻煜的衣袖一晃过她身侧,她就闭上眼倒了下去。

    “皇上,小妹初次面圣,胆子小,望皇上恕罪。”

    苏杳杳不懂规矩,可苏寻煜善解人意啊。

    皇帝终于笑了,摸了摸胡须:“苏卿啊,你的这个妹妹胆子可不小。”

    苏寻煜低头,手微不可见的抚了抚苏杳杳的头发。

    没了苏杳杳在这儿得理不饶人,皇帝三两下发落了林妃。

    林妃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她被捉奸在床,失了清白本身就没有生机了,服用安然散或许还能让皇帝怜惜她,让她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可是半路杀出个苏杳杳,让她满盘皆输。

    “至于大盛颜淮质子,觊觎宫妃,藐视帝王。朕念在与大盛的友好邦交,特此饶恕,只罚俸三个月,杖二十鞭,颜淮质子,你可有异议?”

    颜淮温顺稽首:“谢皇上隆恩。”

    皇帝这才点点头,满意离去。

    苏寻煜抱起苏杳杳,颜淮也站了起来,看了他怀里的苏杳杳一眼。

    苏寻煜未曾与颜淮相交,直觉告诉他,眼前少年看似温顺如羔羊,实则却深不可测。

    长得确实是少有的好看,怪不得林妃会做出如此蠢事。杳杳这丫头还为他出头。

    一想到这,苏寻煜的语气便有些生冷:“颜淮殿下。”

    颜淮点点头。

    打过照面后,苏寻煜忙不迭带着苏杳杳离开了。

    颜淮留在原地,看了眼林妃,平顺的眸子里滑过几丝厌恶,不过这点情绪很快就如飘进湖里的飞雪,顷刻不见痕迹。

    ——

    林妃死了,颜淮带着一身鞭伤回到了他的居所——一间破败偏远的宫殿。

    游冬正在对付小烧炉下的潮湿的炭火,看见颜淮回来一身伤,忙扶了他去坐下。

    “殿下,您伤得这样重,我们没有足够的药膏来给您医治了。”游冬点了颜淮几个穴位,为他止住血了血。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一切都是杯水车薪。

    颜淮感觉不到疼痛般,微微一笑:“不要紧,有人会送来给我们的。”

    游冬看到颜淮眸子里的一闪而过的光彩,他极少看见自家殿下这样笑。

    游冬便问:“殿下为何这样说?”

    颜淮没再答。

    ——

    苏杳杳睁开眼,头睡的昏昏沉沉的。

    她摇了摇头,正欲起身去找苏寻煜,苏寻煜就自外头来了。

    “醒了。”

    “嗯。”苏杳杳知道苏寻煜下手有分寸,八成掐着自己昏睡的时间进来的。

    “杳杳,你为何要帮颜淮殿下出头?你可知,皇上并不想看到自己的面子被拂,你硬为颜淮说话,已经让皇上厌恶了你。”

    可能是夜深了,气温低,苏寻煜的话音温温凉凉的,不复白日时分温柔。

    苏杳杳知道苏寻煜是在担心自己,教她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她答应过苏寻煜不出乱子的。

    “我竟不知,杳杳医术如此好呢,连安然散都诊断得出来。”

    苏杳杳上前去摇了摇苏寻煜的手臂,道歉般撒着娇:“哥哥,我也不是不懂事要惹麻烦。可是那位质子殿下,很可怜啊。”

    苏寻煜眼敛了敛:“质子殿下?”

    “嗯。”

    “杳杳,质子就是质子,不该称殿下。你应当叫他,颜淮殿下。”质子是轻慢的说法,颜淮是大盛皇子,理应称他一声殿下的。

    ——

    苏杳杳也认识到自己的叫法奇怪,想到在颜淮面前叫了他那么多声“质子殿下”,哈哈不知道颜淮怎么想她的。

    苏杳杳的脸有些红,瘪瘪嘴说:“我知道啦哥哥。对了,林妃的事最后怎么样了?”

    “林妃死了。”

    “那颜淮呢?”

    “”

    “杖二十鞭,罚俸三个月。”

    “什么!”苏杳杳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林妃陷害颜淮那么明显不过的事情,皇帝最后还是罚了颜淮。

    她也知道皇帝要面子,只是心中还是为颜淮不平。

    “杳杳,你不可去给颜淮殿下送药。”苏寻煜怕苏杳杳真是被颜淮灌了迷魂汤,又去惹麻烦。

    苏杳杳秀气的眉头拧起来:“颜淮殿下连药也没有吗?”她本来还没这个打算的。

    看来他国质子的生活在这宫中果真是很艰难。二十鞭啊,就颜淮那个弱弱的身子骨,得好到猴年马月啊?

    苏寻煜不欲再聊颜淮,点点苏杳杳的头:“你天资聪颖,宫中的太医们都夸你,近几日好好跟我研读医书,辨识草药,不要随便乱跑。”

    “哦。”苏寻煜这便是打定主意不让苏杳杳去找颜淮了。苏杳杳不想违逆兄长,一连几日果真闭门不出研读医术、辨识草药。即使那些她早已烂熟于心了。

    风晚居,颜淮所说的送药的那个人一直没来。

    游冬陪着颜淮每日干巴巴坐在老旧的座椅上,这几日热暑退了,开始一阵连绵的梅雨。

    游冬仿佛也看见自家殿下的心情从霁色变得生满阴霾。

    这让游冬觉得有点无所适从的害怕。

    从他家殿下自愿请缨出使大陵,到在大陵伺机刺探、暗暗搅动大陵局势,一切都在他家殿下的掌控之中。可唯独这一次,那个送药人超出了颜淮的预料。

    颜淮看雨独坐的第十三日,倏忽发笑。

    游冬听见自家殿下低低念念自嘲一声:“看来是我想错了。”

    随即他望向庭院中的雨幕,一双眼又恢复成素日清透温离的模样。

    ——

    前几天还好,后几天苏杳杳几乎被拘束得难受。太医院就那么大,除了时不时苏寻煜带苏杳杳去请太妃们的平安脉,苏杳杳成日就只能闷在院子里和医术草药作伴。

    正当她开始叫苦不迭暗暗后悔为了远离苏燕燕来到皇宫时,有宫人找上门来。

    “您就是苏小姐吧?苏小姐,五皇子殿下邀您至御花园湖心亭一聚。”

    苏寻煜此刻不在太医院,苏杳杳无法请示,再说了,五皇子的邀约,应当也不能拒绝吧。

    苏杳杳才走近湖心亭,就看见亭中人穿着一件白赤狮凤纹蜀江锦长袍,腰间系着本白虎纹金带,墨黑色的头发随湖风飘扬。

    赫连琰长得还怪玉树临风的。苏杳杳想。

    “苏小姐。”赫连琰见苏杳杳来了,拱手一礼。

    苏杳杳放下伞进亭子也行了个礼:“五殿下。敢问殿下找臣女有什么事吗?”

    “苏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贵府生辰宴上的事,小姐忘了?”赫连琰脸上沾了轻刻的笑意。

    “佛手针等我寻到了,我自会培育开花献给殿下的。”苏杳杳避开赫连琰的视线,垂首说。

    赫连琰脸上笑意不见减淡,反而愈发浓烈:“苏小姐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那还能是什么?只能是赫连琰找过来在假山旁特意对苏杳杳说的话。

    苏杳杳这下装不得傻了,只好道:“殿下赏识臣女,是臣女的荣幸。”

    “只是不知道殿下究竟相让臣女做什么?”

    少女的眸子恰如眼前的一池碧波水,梅雨天,暗光涩涩,雨丝飘涟,里面写满了不知的哀愁。

    赫连琰心停了半瞬,而后才释怀。

    “实不相瞒,我母妃德龄娘娘患了一种怪病,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束手无策。我想请苏小姐为母妃试试。即使不成功,那佛手针也当做我给小姐的报酬了。”

    苏杳杳真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佛手针,赫连琰如此架势,便是硬要她试上一试。她被人拿无形的刀子架着,还能说不吗?就如同她不能拒绝来赴约一样。

    见苏杳杳答应,赫连琰抚掌:“好,后日午时,我会派人带苏小姐去母妃那里。”

    苏杳杳没让赫连琰的人送自己回去,身板有人跟着,压抑得很。她苦恼,回去苏寻煜知道了这事又该怎么担心她。

    不是对苏杳杳的医术没信心,而是皇宫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

    赫连琰是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储的人,德妃患病,他忙着照料,这才削了一两分势头。若苏杳杳医不好德妃,扫了赫连琰的兴,苏杳杳顷刻就会被打回一文不名的时候。

    若是治好了,那同赫连琰争皇位、同德妃争宠的那些人,又不知会怎样对她

    怅然凝神,漫无边际的想着想着,苏杳杳就不知走到了哪儿。

    往日宫人如织、总有人经过的甬道此刻连个鬼影都见不到。这里的建筑都发霉褪色了,雨水洗刷出一股子霉味儿。

    坏了?她不会走到冷宫这种不干净的地方来了吧?

    苏杳杳打着伞,立刻准备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喵~”

    这时一声小猫叫又让苏杳杳停下了步伐。

    苏杳杳循声看去,只见一只胖胖的橘猫全身被雨水打湿了,冷得打颤颤,趴在一处甬道口萌萌不自知的张着眼睛。

    这猫儿皮毛都没精细打理过,应当是宫中野猫。苏杳杳嫌宫中日子无趣,正好自己拐回去当宠物养着玩。

    “猫猫。”苏杳杳轻轻靠近走过来,唤它。

    她还把伞分享了半面给橘猫。

    凑近后她才注意到,这只猫猫居然留眼泪了。

    是得了结膜炎吗?

    苏杳杳正想为它好好看看,小猫却不领情,“喵”了一下,轻轻逃开了。

    苏杳杳带着伞去追它。

    如果真是眼睛有问题导致流泪,雨水淋多了那会越来越严重的。

    好在橘猫跑得不快。

    苏杳杳追到一块花园里的时候,橘猫就停在了院子裸露出来的青苔地板上。

    周围花木妍妍盛开,被雨水洗得浮翠流丹。

    有什么抵触感撑着后倾的伞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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