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由熟悉的声音说出的惊人消息，周晗枝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挂断，她恼火地扣上手提电脑的屏幕，一边往图书馆外跑，一边在手机地图上搜索学校到饭店的距离。
待周晗枝抵达四季酒店时天色已暗，她天生方向感好，在没有询问前台服务员的情况下，自己找到了婚礼会场的侧门，她环顾四周，满满当当坐的都是生面孔，唯独不见外公外婆他们，看这热闹劲，婚宴已开始许久。
周晗枝顺势拦住经过的服务员：“请问这是周晚晴小姐的婚礼吗？”
“是呀，您是晚到的来宾吗？可以看桌上的牌子入座。”
“额，我现在有事，需要立刻找周晚晴小姐本人，请问她在哪？”
“宣誓仪式结束就到敬酒环节，应该是去化妆室换衣服了。”
“化妆间在哪？”
“从这个侧门出去，右转直走就是。”
“好，谢谢。”
按照服务员指的路走，周晗枝来到化妆室门前，可手放在门把上许久也没下决心转动它，因为她厌烦和周晚晴的争吵，而她们之间最不可避免的就是争吵。
化妆间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而那其中的女声，周晗枝一听便能听出是周晚晴的，笑声听着愈发烦躁，她猛地打开门，眼前的场景是周晚晴坐在化妆台前，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在与她有说有笑。
周晚晴回头看到周晗枝，惊喜和心虚同时写在脸上：“晗枝？！你，你来了……”
周晗枝没有应周晚晴的叫唤，关上化妆间的门后，径直走到化妆台旁的大沙发上坐着，她并不在乎周晚晴今天的穿着打扮，此时此刻，她正直勾勾盯着的是周晚晴身旁的男生。
男生被盯得发毛，但始终没有主动说话，看起来是个不太主动的人，这倒和周晚晴以往交往的对象类型有所不同，她不禁在心里再次嘲笑周晚晴找男人的眼光：“请问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男子后知后觉回想起周晚晴说过自己有个女儿，名字就叫晗枝，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突然与她进行会面，脑海不禁一片空白，手指因紧张而不停地抠着西装外套的袖子：“我、我叫张沥。”
张沥的小动作被周晗枝一一收进眼里，她轻笑：“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话说，您看起来很年轻啊？”
“周晗枝，你想干嘛？”
周晗枝无视周晚晴带有警告意味的问话，视线依旧锁定张沥：“请问您的年纪多大了？”
张沥一肚子的疑惑，不知道周晗枝为什么一上来就问自己的年纪，可看着周晗枝温和的笑容，他放下所有的警惕心，平稳心绪后回答道：“18岁。”
话音刚落，周晗枝的笑容停滞，双手掌心还在不停摩挲，几秒后，她垂下头发出渗人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十八？哈哈哈哈哈哈，周晚晴你真可以啊哈哈哈哈哈哈……”
周晚晴微微眯起眼看着周晗枝笑，直到她的笑声渐弱，才开口打断：“你又想发什么疯？”
“发疯？”
周晗枝脸上还挂着笑意，先是看了眼略显惊慌的张沥，而后对上周晚晴带有警示的眼神，她只觉得可笑。
“不不不，我只是想帮你总结一下你那些愚蠢的感情史，大学的时候你不顾外公的反对，和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叔在一起，结果被骗去还几十万的债。留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结婚，自己偷偷拿走户口本，把外公气得进了医院。你和你的罪犯前夫离婚后，你分别交往过二十九岁和二十四岁的男人，我以为大前年那个二十四岁的出轨渣男已是你的底线，结果，是我高看你了，原来你没有底线。”
周晚晴总算是听明白周晗枝在内涵些什么，她得到答案反而松了口气，拿起粉扑惬意地补起妆来：“看来你这研究生的书是白读了，时间不早，留下吃口饭再走吧。”
周晚晴突然的转变让周晗枝觉得自己败下阵来，她不知理由，烦躁得攥紧两手拳头，脸上最后一丝笑意随着耐心的耗尽而消失，她死死瞪着周晚晴：“死性不改。”
说完，她起身就走，不料开门出去时迎面撞上一个中年男人，周晗枝心情十分不悦，但基于礼貌还是说了声抱歉。
中年男人看清来人的脸后，转头看向眼化妆间里换上敬酒服的周晚晴，后者一脸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男人不假思索追出去。
周晗枝憋了一肚子气，生怕自己原地爆炸，想着赶紧离开这却被拦着，她满脸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位先生，您有事吗？”
中年男人咳嗽两声清嗓子，面露亲和的笑容：“您是晚晴的女儿，晗枝，对吧？”
面对问话，周晗枝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越看越发觉他和张沥在眉宇间有相似之处，想起自己来到时婚宴已开始许久，又是从侧门进入的会场，相关的投影和海报都没有看见，意识某种可能性后，她迟疑地开口问道：“您是？”
“抱歉，我应该先自我介绍的，我叫张程连，是你母亲的爱人，也是今天的新郎。”
周晗枝猛地垂头闭眼，习惯性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睛明穴，难怪刚才周晚晴突然变得一脸无所谓，原来是她自己搞了大乌龙。
几秒后，她缓缓抬头，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态度的强硬丝毫不减：“叔叔，您若是希望我回去安静坐下参加你们的婚礼，抱歉，不可能。”
张程连依旧保持着微笑道：“没关系，我一直想见见你，刚才相撞，觉得这样的第一面很匆忙也很冒失，所以特地追出来，想正式向你介绍我自己，而且晚晴一直跟我夸你，说你是让她感到骄傲的孩子，心和人都长得好，读书更好。”
“叔叔，我直性子，就不跟您绕弯了，我敬您是长辈才叫您一声叔叔，这并不代表我认您这个新父亲，毕竟我也不认周晚晴是我妈，而且您最没有必要的是在我面前替周晚晴说好话，我不需要知道也不在乎她怎么看我。”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张程连通过周晚晴了解过母女两人的关系，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很深，回想自己和周晚晴恋爱一年多到结婚，周晗枝都是处于不知情的状况，他的笑脸挂不住了。
“晗枝，今天的婚礼对你来说很突然，我对此也很抱歉，其实，晚晴和我一直都有商量要不要告诉你我们结婚的事，但商议的结果是一拖再拖，犹豫到今天举行婚礼才下决心给你打电话，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和晚晴认识已有两年多，结婚这个打算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对她是真心的。”
居然已经认识两年多了，周晗枝收紧握着车转把的手，脸上的不耐烦已慢慢转变为愤怒，被瞒在鼓里的滋味真不好受，而且婚宴上不见外公外婆和大舅他们，看来周晚晴是人到中年还玩叛逆。
余光瞥见站在远处听他们说话却不敢上前的张沥，周晗枝想到刚才周晚晴对着他的那张笑容，那副完全放松的模样，对着她是从来都没有过。
周晗枝深呼吸后道：“我想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和周晚晴，是敌人，所以我不在乎您是不是真心对她，就算不真心，那也是周晚晴活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不给张程连反应的时间，她转动车头方向驱车离去，经过张沥身边时，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
说到周晚晴和周晗枝的母女关系，她们为什么走到现在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或许周晗枝的出生就是这个矛盾的源头。
周晚晴是外公外婆在三十八岁生下的孩子，和周朝明差了足足十三岁，因大家族里生的都是男孩，周晚晴出生即在宠爱中长大，一家子的宠溺让周晚晴的性子从小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十分难管。
宠溺是一把双刃剑，周晚晴在刚结束高考的兴奋之余，也是处于成年却依旧不懂事的时候，因和喜欢的男生发生了进一步的关系而怀上周晗枝，更因年少的倔强非要留下孩子。
男生是尖子生，考上了理想的好学校，可追随他的周晚晴却落了榜，在生下周晗枝不久，面对男方的不负责任，周晚晴自甘堕落了一段日子，等身体完全恢复后，她毅然回到高三重新读书。
周晚晴是开启了新的生活，可幼小的周晗枝只能留给步入老年的外公外婆照顾，没有陪在身边的父母亲，等到了上学的年纪，也只能入周朝明的户口，而至今，周晗枝的名字依旧保留在周朝明的户口本上。
周晗枝虽没有感受过来自周晚晴的爱，但在周晚晴的第一次婚姻里，她们的关系并不像现在这般冰冷，发生转变是在那个所谓继父因侵犯他人被逮捕开始，周晚晴不肯认清现实的固执将想要关心她的周晗枝狠狠推开，不停的争吵也由那时延续至今。
回想着大舅和大舅母对自己胜于对他们亲生儿子的照顾，而周晚晴却肆意潇洒地过着她自己的新生活，周晗枝越想越羞愧，在返校的路上，眼泪一次又一次糊了眼睛，车速只能一慢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