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桃花春色暖
宝马香车，端的就是速度够快，第三天徐长安他们便已抵达凤州。
这里已是京畿道最西界，为帝国西北，西南驿道连接之地，乃是一个人口众多，商业发达的上州大郡。
连着三天的马车坐卧，莫愁似已烦闷，嚷着要去街上逛逛。
“你一杀人不眨眼的女妖，到那纷乱嘈杂的人界生地干嘛，莫非手痒，又起了杀心？”徐长安起初有些不解，忍不住调侃道。
“放屁！”
莫愁板起脸，闷闷道：“出门看看俊俏少年郎，翩翩佳公子不行么？”
“哪里有那么多的俊俏公子？”徐长安嗤笑道，“萝卜开会，群英荟萃你道这里是少年俊杰齐聚的京城之地？”
他挺了挺胸膛：“更何况，眼前就有这么一位人神艳羡的翩翩贵公子，成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你竟还没看得眼烦？”
“呸，好不要脸！”
莫愁啐了他一口，鼓起粉粉的腮帮子：“嘟嘟嘟，法王吹法螺——自吹自擂。”
徐长安不禁大笑起来。
妖女情绪的变化，尤其是对人族日常生活的兴趣，自是令他倍感欣慰。
其实他已打听过了，凤州由于地处西行要冲，城西集市上，许多外州不常见的古玩，书画，丝绸品，琉璃饰品等都有售卖，还有许多充满异域情调的杂耍，说戏，歌舞表演，也极是有趣。
既如此，当然就去西市了。
次日，做完例行的功课，徐长安吩咐虫二在客栈等候，就带莫愁上街去了。
换上他替她买的衣裳，藕丝衫子，配着葱绿柳花裙，一条绯罗洒金帔子，半遮着浅浅的领口，此时的女妖，好似天上的仙子，瞬间从云端跌落下来，变成了人间的邻家千金。
阳光普照，昨日的喧嚣浮尘，重新飘荡在城市的上空，街道两边的店铺，作坊，食肆，又热闹起来，开始迎接新一天的客人。
西市离客栈仅一里之遥，不多时便到。
市署外面，有块长宽各百步的场子，一些流商小贩在这里摆摊设点，售卖自家产品。
而今天场中却多了些贩卖山茶，迎春，杜鹃，桃花等花卉的花农，或挑或背，穿行其中，一有些顾客正在讨价还价，一派热闹的景象。
莫愁眼睛立刻就放了光：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买花卖花的人？”
花呀朵的，我一大男人怎会知道于是徐长安向一位刚买了花的大嫂请教。
大嫂打量了一下他，含笑道：“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不知道呢，这两日，便是我们这里的百花节呀。”
“诶，我倒忘了这茬儿。”
徐长安恍然大悟，原来凤州已属西北高地，春天的花期较长安晚些，因此当地的百花节也要迟上大半月。
大嫂看了看他身边的莫愁，抿嘴一笑，又道，“瞧这比花儿还好看的姑娘，还用得着买什么花呀，不如省了钱，去集市上买些好吃的呢。”
妖女闻言，嘴角下弯，脸上竟添了一抹嫣红。
“人家拐着弯在夸你呢。”望着大嫂摇曳生姿的背影。徐长安呵呵笑道，“北方老嫂子，说话就是这么直。”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要让她对人族有更多的信心。
莫愁问：“百花节是个什么节日呢？”
百花节，当然是指百花的生日啊！
徐长安耐心解释：百花节也称“花神节”、与三月三不同的是，节日要祭拜花神。
在大周朝，每到这一天，人们都要结伴出门，踏青赏花，家中有未出阁的姑娘，还会剪了五色彩笺，取了红绳，把彩笺结在花树上，谓之赏红，以祈求花神降福，择得佳偶。
“为什么呢？”
“因为花神是掌管人间婚姻生育的主神啊。”
“人间，关我什么事？”莫愁低下头，忍不住一笑，嘟囔道。
徐长安准备也要买上几支花儿，沾沾喜气，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宝蓝色茧绸袍子的矮胖商人、领着一个拉独轮车的乌衣伙计，招摇而来。
好一车新折桃花，一枝枝开得个花团锦簇。娇艳欲滴。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一个妇女马上上前询价：“多少钱一枝？”
“二十文，”商人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奸商，百分百的奸商！
徐长安心中快速地算过，二十文钱，差不多是一斗上等白米的价格，搁在前世，也比情人节里让无数舔狗，脱单狗，瞭望狗心疼不已的七彩玫瑰贵多了。
果然，妇女惊叫道：“这么贵，抢钱哪！”
商人双目望天，一脸夷鄙地望着她：“嚷嚷什么，知道我这桃花自哪里来的么？”
莫非来自花果山？或来自天宫的蟠桃园？
“此花采自南山玉虚观外的仙桃林，需早晨仙露未落之时折下，承大道宗之福禧，受仙人之灵气，你等凡夫俗子不识仙缘，给不起钱就走开，莫误了贵人。”
众人将信将疑，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真的么，和王母娘娘的桃树一样么，岂非七仙女亲手所折？”
“这么贵，还不如等两月去玉虚观，买个仙桃直接吃下，莫说长生不老，益寿延年也值了。”
“花都买不起，还想吃仙桃，这不是说笑么？”
最是人间套路深，铁棒也是绣花针针，徐长安突然觉得好生有趣，拉着莫愁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当起吃瓜看客来。
莫愁皱了皱眉，道：“这等琐碎事儿有什么好看的？”
徐长安悄声道：“既然出来了，公主娘娘也该多看一看，多了解一下人间万象不是？”
莫愁不再言语，只是她的气场似乎太过强大，即便异能全无，无形的威势也令其他人靠得太近，反倒让两人显得有点突出了些。
然而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见众人只围观评点，却无人掏钱购买，商人急了，开始胡乱呵斥起来，言语也有些不堪。
“掌柜所指，乃是城南千叶山，玉虚观外的桃林否？”突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众人侧目，只见一位青衣道士缓步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既不老，也不算年轻。头戴冠巾，手拿拂尘，双目精光湛然，面色红润，却透着一股子温和的笑意，令人心中顿生几分好感。
商人一怔，看他也不像是买花的主儿，冷冷道：“是又如何？”
道士细细地看了那车桃花，赞叹道：“好花好花，人道玉虚观乃凤州胜境，仙气氤氲之地，果真名不虚传，连花都沾了些仙韵呢。”
商人眼睛一亮，面上露出大喜的表情。
道士又道：“插花贡酒，以祝神禧，原是集聚福报的好事，逢此佳节，掌柜何不便宜作价，普惠众人？”
商人面色一沉，昂首望天不语。
道士叹息道：“此车有花数百支，便是每支便宜一，两文，福气所得亦丰，掌柜何必执着于一时之利。”
商人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卖多少钱，是我自己的事，别说些没用的，你若有本领，便弄些花来分与众人，岂不更好？”
道人往他深望一眼，忽地大笑道：“此有何难？”
“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道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掌柜若不信，贫道今日就借玉虚洞天仙灵之气，送诸位每人一支桃花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更有些来往的路人，跟着马上围了上来。形成一个层层密密地的大圈子。
众目睽睽之下，道人自袖中拿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贴于市署外墙的告示张贴处，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支毛笔来，不沾墨汁，便在纸上一通挥洒。
笔走龙蛇，转折间全无停顿之处。
是符是画？
众人细细一看，却依旧白纸一张，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