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长安人的生活
抬头看了看门外渐亮的天色。
“今儿三月三，上巳节。”徐夫人问道：“不会像往年一样，约金大，元家三郎他们出城玩儿么？”
今日不同往时，我哪还有这份心情啊！
徐长安心中苦涩，却也不敢说出来，勉强笑道：“约倒是早约了，只是儿子去了，怕母亲在家会无聊了些。”
“莫非我儿别无长处，就生了一张巧嘴？”徐夫人赏他一个白眼。
一转头，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去吧去吧，赶紧的，娘也正好落得片刻清静。”
“是呢。”徐长安心中莫名一宽，极响亮回答道。
徐夫人想了想，又道：“本想跟你说件事，既如此，就等你晚上回来再说吧。”
“好事呢，还是好事呢？”
“好诗要好诗问问书院里的夫子去。”徐夫人笑道。
回到房中时，莫愁正在吃饭。
眼见她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莲子羹，一副意态清闲的样子，徐长安心中反倒踌躇起来。
这种情形下，我还能用什么法子把她支棱走呢？
就怕她瞬间翻脸啊！
正犹豫之际，莫愁却放下手中筷子，抢先道：“方才我在画里听小婢们聊天，说你一会儿要出城游玩，既是这样，你莫骑马了，先去租一辆马车送我出城。”
“到城外，咱们互道一声‘再见’，就一拍两清了，如何？”
“好的啊！”徐长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莫非公子舍不得，还要留我多住几天？”莫愁“嗤”的一声笑道。
“哪里，哪里，与卿相识，虽是缘分，但终究也有一别。”徐长安赶紧应承道，“姑娘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安排妥当。”
说罢，也不待莫愁如何说话，他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
长安是一个巨大而规整的城市。
一百一十座外表相似的坊里，数千条横平竖直的大小街道，使得这里的人们，宛如生活在一张精致的数字网格之中。
每一次出行，就像是节点和节点之间的一次线性移动。
那片宏大的皇城，就位于这网格最上端，坐北朝南。
它的西南处，与宫禁外墙一街相隔，便是六部二十四司、大理寺、鸿胪寺，钦天监等外廷署衙。
它东南角的宫禁内外墙之间，则是司礼监，禁军，内卫府等内廷司署所在。
以皇城为中点，一条宽约三十丈的神龙大道，由北向南延伸十数里而去，将整个网格分成东，西两个对称的区域。
东面归万年县管理，西面归大兴县管理。
两县统归京兆府管辖。
靖西伯府位于东城第二街第四坊的乐盛坊。离皇城只有数街之隔。
而徐长安今天的目的地，却是城东南郊外的曲江池。
正是日出时分，空气微凉，清风拂过脸颊，让人感觉格外的舒适惬意。
笔直的大街上，车水马龙，商铺，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楼台相倚，鳞次栉比，街道两侧，三三两两的行人匆匆而过。
他们的马车不紧不慢地朝城南走去。
莫愁拉开轿帘，瞪大了那双如春水盈江般的眼睛，满心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一切。
“这是什么店铺，怎会有这么多姑娘小姐挤在里面，呀，是什么东西，好香，好好闻？”
“坐在门口那个人，真的好生有趣，自己这头吃一口，那头的狗子吃一口他俩是一家子的亲生兄弟么？”
“你瞧，那是什么地方，怎么此时还没开门营业？”
她指着一处华丽的楼台，突然叫了起来。
徐长安抬头一瞧，楼檐下“凤鸣阁”三个字儿跳入眼帘，就算再青葱，见识再有限，他也知道此处是个什么营生所在。
但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这儿嘛，可能就是一所成人学堂吧，”想了想，他笑道：“还没到上学时间呢，当然看不到人啊。”
“大人们也要上学？”莫愁有点懵。
“呵呵。有教无类嘛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哦，是这样啊！”女妖表情将信将疑。
街道转角处，有一个小小的炊饼摊，红红的炉火跳动不停，油香随着清凉的晨风，袅袅弥散开来。
自前文宗皇帝开放坊禁后，以饭店，酒楼和茶坊等为主的临街经济，首先就在各条大街小巷蓬勃兴旺起来，以致成为京城人们不可缺少的生活场景之一。
尤其是这样的饮食摊点，各种面饼，面片汤、水晶羊肉包，杏仁饧粥
每一样美食都有可能是一段舌尖上的传奇。
“停，停一下！”
莫愁秀气的鼻子抽了抽，叫停了马车，双眼却直勾勾落在那上面：“那是什么食物，好香，好好吃的样子？”
“老婆胡饼。”徐长安一个恍惚，差点儿脱口而出。
“胡饼是个什么东西？”
“用小麦面粉做的圆形饼子，加以芝麻，胡桃，鸡蛋，糖，盐，清油，酥油，牛奶最后在火炉中慢慢烘烤而成。”
“快下去买一个让我尝尝。”
“你确定发面食物吃多了容易长胖哦？”
“没吃饱哪有力气保持身材，别废话，再啰嗦小心你的狗头。”
“好好好。”
卢长安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好吃胜于好色的女子呢，哎，不听老人言，终归吃亏在眼前啊。”
他下得车来，走过去花六纹钱买了三个饼子，一个递给女妖，两个留给自己。
“好吃！”
莫愁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轻叹一声，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新月儿，看了看他，好像有点奇怪：“诶，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留两个？”
“我一般习惯吃一个，扔一个。”徐长安随口应道。
“假如是马呢？”
“骑一匹，备一匹。”
“假如是女孩子呢？”
“那我就明媒正娶一个，金屋藏娇一个要么。明里追求一个，再暗恋一个。”
将胡饼一口塞入嘴中，他不假思索回答道。
话音未落。
就听“啪！”的一声脆响，衔在嘴里的半截饼子，跟着声音飞了出去。
脑袋上挨了莫愁重重一巴掌，徐长安的身子从座位上跌落在地，恍惚间，几颗小星星在他眼前闪过，还转呀转的
后脑勺好像还有点痛！
“登徒子，去死吧！”紧接着，车厢里传来女妖的怒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