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后期限
王子坚信自己没有听错，他分明听到有响动，就在寝殿内。
吊床后面有个通风窗户，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他坚定不移走到声音源头，果不其然发现异常。
窗户下有一具曼妙女体，两条细白长腿空中柔若无骨缠绕，她正痛苦地闭着眼睛，嘴里哼出娇柔呻吟。
长长的蓝色发丝遮盖半身，面容妖艳姣好，如同传说中海底勾人心魄的妖精。
她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宫殿？
王子压下心中疑惑，怕吓到她，柔声问道：“姑娘，你还好吗？”
女子面容苍白，微启红唇，忍住足底钝痛睁开蓝色瞳眸，咬着唇，双手搭在胸口，音调柔弱翩然：“王子……”
王子倏然瞪大眼瞳，这面孔他很熟悉。
当日海上遇难，他掉下深海，海底中模模糊糊有人为他渡气，唇感清凉。
海流汹涌，他看不清那人的神色，只记得她身下是冰凉的，如同鱼鳞般触感。
再醒来时便在卫桔梗的船上，人们都说是沙漠公主救了他，还捕获了一条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美人鱼，那条美人鱼正是眼前这个长出双腿的美人。
天降祥征，卫桔梗温柔小意的姿态令王子产生保护欲，他没去深究不会游泳的沙漠公主如何跳进深海为他渡气，解救他于海难，二人很快坠入爱河。
王子解开衣袍，为女子覆盖半裸的身体，绅士隔着衣服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的床上。
他沉声吩咐：“叫御医来！”
宫女诧异眼前突然出现的美人，愣了片刻连忙应是，大婚之日去太医院找太医。
王子性情善良，不去想大婚时突兀闯进他宫殿的女子如何心思，是不是歹人所为，迫害他与沙漠公主的关系。
他只知道女子体寒，需要救治。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已派人去请医师为你诊治，一会儿就不疼了。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遗憾无法看到姑娘好转，这就要走了。我留几个人看着姑娘，有什么需要跟她们说。”
他体贴打点好所有事项，英明的神姿受人敬仰。
同样，也清醒地让她难过。
人鱼公主拉住他离去的手腕，眼底盛满泪水，哽咽问他：“王子不记得我了吗？”
梨花带雨的美人，足以把女人掰弯，遑论正常男人。
王子有耐心地转过身来，面容再平和不过，他眼里大爱无疆，包容天下，唯独没有情丝。
“我记得你，乔丽丝抓获的美人鱼。国师拿你做实验，砍断你的鱼尾了么？”
他从人鱼痛苦的面色看出来她内心挣扎，语气温柔：“很疼么？我替国师向你道歉，如果你想离开这里，我会向国师说明，承担一切，一定送你回家。”
温柔地为她解决一切难题，他像是世间最暖人的情人，然而他的温柔，对准的却是海国子民，非她一人。
人鱼公主流下的泪洇湿清澈脸庞，流进金丝软枕。
“不，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记得的，是被乔丽丝的手下压在剑下的悲惨美人鱼，而非深海中救他于危难的人鱼公主。
国师说得没错，南柯一梦的吻，终究是她多情。
她哭得悲切，令王子手足无措。
不甘心的话脱口而出：“王子，你娶沙漠公主，是因为她救过你吗？”
她就快要消失了，有权利知道真相。
国师把她弄进王子寝宫，要看她不得所爱的痛苦挣扎。
她不想让卑鄙的国师如愿。
她想和王子长相厮守，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必须问出来，给自己，也给失去的鱼尾一个交代。
王子看着她，眼神坚毅：“不是。因为我爱她。”
话音落定，他看到床上女子眼睛里的希望寸寸崩塌，美丽的蓝色眸子失去颜色。
原来不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所以就算救他的人是她，也无法让对方回心转意。
只是因为他爱沙漠公主，所以无论救他的人是谁，他都会娶沙漠公主。
身后宫女适时提醒：“王子殿下，吉时已到，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王子回了句：“好。”
给人鱼公主掖好被角，暖声安抚：“等伤病好了，便离去吧。国师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他再把你抓回来的事，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阿奴死的时候，国师也对阿奴说了这样的话。
对已逝之人最大的让步是手放开。
阿奴不要国师，王子也不要人鱼公主。
国师比人鱼公主要好，他最起码有反击还手的能力，阿奴背叛他，他便吸干对方的血，让阿奴入地狱忏悔，自己也不得善终，用天人永隔报复她伤他的事。
人鱼公主不行，今日是她最后期限。
王子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他只是不爱她而已。
人鱼公主痛苦地闭上眼，脚底已有融化趋势，变成泡沫消弭于天地之间，成了她的宿命。
末了，她捂着脸，漂亮的手指缝有泪珠沾湿，眼睫轻颤：“谢谢。”
“不用谢，安心养病。”
王子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步伐隐隐焦急，人鱼公主听到他对宫女们吩咐：“叫占卜司流程慢一点，给我些准备时间，以免出了差错，我不想乔丽丝公主因此难过。”
她捂住耳朵，不听不想。
宫殿里留下照顾人鱼公主的宫女们齐刷刷无声晕倒，国师踱步走进来。
送她进来，亲耳听到王子拒绝，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巫婆曾教导我们，不要上岸，不要与人类产生感情，我们没有听她的管教，因此与神族背道而驰。我们是海底的叛徒。”
他语气很轻，像在叙述一件不为人道的事。
人鱼公主把脸露出来，擦干眼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宫女，她只觉得体寒。
国师这个人太可怕了，他要谁死，谁不得不死。
无声抗拒国师靠近，她向床里侧移动，精致的脸宛如一潭死水，泪痕挂在脸上，再也笑不出来：“过了今天，海底便少了一个叛徒。”
国师勾起嘴角，花白的头发显得老态龙钟，他心情不错，循循善诱道：“以他鲜血滋养，你不至于死，我可以帮你。”
“然后像你一样，守着挚爱之人的尸身后悔半生吗？”
她不要那么做。